“嗯。”程澈低头:“回老家了,过了个年。”
“清野镇吧。”
程澈又“嗯”了声,端起杯子喝了口。
早春,晚上有风,江面不算平静,他俩的位置可以闻到风中水的气味。
贺远川看着他,瞳孔被灯映得柔和:“我前段时间去乌海巷了,庆叔的店被租去开了家理发店,包子铺也没了。”
程澈没吭声,低头好半天后才说:“啊,是么。”
“是呀。”贺远川说:“学校边的浴池还在,那年我们俩还去泡过澡。”
老低着头不像回事,程澈挤出个笑来:“还有这事儿啊。”
“你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了。”程澈笑两声,又喝了一口芒果汁。
“一点都没有想起来么。”
“……也不是。”程澈看江边的水面,光源落在上面跟着起伏,声音干涩:“一点点吧。”
贺远川把手举起来,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浅灰色的琉璃戒,做工并不是很精良,甚至算得上略粗糙。
程澈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个还记得么。”
搭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什么?”
周边很安静,只有他们俩。
脚下是缓缓的水声,叫人的神经也情不自禁跟着缓下去。
贺远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程澈心跳猛地变快,心慌从脚底生。
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哪里没注意到呢?
男人看了他许久,久到程澈在椅子上突然开始坐不住。
“程医生,”贺远川轻声唤:“今天戒指怎么没取。”
程澈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心下一惊,下意识往手上看去。
一只白色的琉璃戒指静静戴在无名指上。
是啊。
这世上哪有永不透风的谎言呢。
第67章 迟信来
这天晚上程澈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贺远川。
是, 我全都记得,可是这九年来我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他像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里长达九年,突然被人拽着脖子撅出来,要去见天光。
逃跑是有瘾的, 面对冲突时, 人习惯于践行已拥有的经验。
所以程澈连夜再次缩回了自己的壳中。
贺远川第二天再去飞屋之家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微信不回, 电话不接。
贺远川气得头疼, 那晚就应该直接做,犹豫个什么劲儿啊?
他每天都去飞屋之家等人。
每次也不白去, 让乔焕置备了一堆东西带着, 吃的喝的玩的,周洁和许信两人惶恐哆嗦不敢收。
贺远川持之以恒地往店里送,后面干脆甩了两张卡,没别的目的:“有你们老板消息请务必告诉我。”
除了到店里等,贺远川开车去了程澈开在其他城市的好几家店。
期间也回了清野镇,去了乌海巷,去了开心兽医站,门关着, 敲也没人应。
甚至去了程澈后来和江河江蔓一起租住的老居民楼。
无果。
跑遍了各个城市, 半个月下来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这不奇怪。
程澈从来都是这么个人, 看着不大说话,心里有主意的很。
程澈决定了的事,哪怕头破血流也不会发生改变。
但他是贺远川。
他或许比程澈本人都要更明白程澈的心, 车里的亲吻不是梦, 默默调高车内温度的手也是真的。
程澈在面对爱的时候缺少一点勇气,小脑袋瓜子总是好把一些事揽到自己身上。
但这不并是程澈的错。
那头贺远川雷打不动驻扎在飞屋之家, 他就不信这人能躲一辈子。
这头程澈每天缩在开心兽医站里装死,有人带宠物来找他,开门也小心翼翼的,像地下党接头。
次数多了,有老客好奇,开他的玩笑:“没事吧?最近程医生状态好像不大好,有点像在躲债主。”
程澈笑两声,打哈哈:“没事儿没事儿,谢谢关心。”
清野镇这两年许多地方都在翻新,高中那会儿开心兽医站这边还偏僻的很,现在也开了一溜排的店面。
许多年轻人返乡创业,喜欢慢节奏的生活。
老式居民楼大多都重新粉刷,地面铺成了柏油路,看着有点焕然一新的样子。
今年恰逢清野镇的邮政改制,招聘了一些新面孔。
前几天迟老头的电话里就提到了这事儿:“我孙子考上了,笔试面试都是第一名,嘿嘿,等明年我回清野镇看看。”
程澈笑着说恭喜,两人又聊了一些日常琐事,老头忘记吃药,听筒里老奶奶把迟老头大骂一顿,两人才挂了电话。
一周后,程澈笑着恭喜的迟老头的好大孙正式上岗,顺路特意关照了爷爷家的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