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了。”贺远川看着操场上的人群,不知道在找什么:“手续都办完了。”
廖老师从后面推他:“办完了也是九班我廖安怀的学生,我说能照就能照。”
乔稚柏他们几个看见了,远远地喊:“快来,川哥!你站中间——”
贺远川去了,摄像师喊:“三二一——茄子!”
一班人热热闹闹地跟着喊:“茄子!”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们在操场只待了一会,很多班还没拍完,便下起了雨。
“真是邪门,”廖老师手遮在头上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啊?”
雨越下越大,摄像师抱着摄像机等设备赶紧去室内躲雨,学生们也捂着脑袋从凳子上跳下来,四散着往校园里跑:“啊啊啊——爽啊!”
贺远川站在雨中盯着某个方向,没动,乔稚柏忙着往回跑,伸手拍他的肩:“愣着干嘛?走呀?”
贺远川没回答,突然抬起腿,疯了般往某个方向跑。
乔稚柏搓了把脸上的雨水,喊:”嗳错了!在这边啊,你跑去那边干什么?贺远川——”
贺远川没回头,他步子大,跑得快。
在距离他几十米的距离,有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他,收回了先前高举着的手机,也抬腿跑,动作有点慌乱。
雨水顺着贺远的额头流进眼睛,他闭着一只眼,从模糊的视线里去寻。
那道影子他不可能认错。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雨太大了,砸得人快挪不开步。
“跑去哪儿啊?哪里是终点?”脑海里回响起一个人声。
明明没过去多久的,却像是在上辈子。
前面的人摔了一跤,又迅速爬起来。
“谁跑到最后谁是小狗——”脑海里又响了,是另一个声音。
地上确实滑,塑胶跑道上的碎颗粒进到了鞋子里,贺远川也跟着摔了一跤。
“你等等我——”
“你当我傻呀!”
“哈哈哈,你是小狗。”
……
“谁的小狗?”
“你的,程澈的。”
……
他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再追。
那些声音走马灯般杂乱地在脑海里翻滚涌动。
也许是自己认错了,他想。
程澈害怕下雨,不会来操场的。
他被雨水淋了个透,眼睛被腌得生疼,慢慢闭上眼。
——程澈,我说过的。
——我祝你。
——永远自由。
-
贺远川从伦敦回来后已经二十多岁,他不再隐藏光芒,悟性高,也肯用功吃苦。
一路披荆斩棘从名校毕业。
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与联系上亲姐姐一起,查到贺临集团内部暗藏多年的灰色地带,秘密调查两年掌握证据后一举扳倒。
事成后直接将提供证据的小职员派送出国逃避报复。
贺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最后是亲女儿和亲儿子将他扭送进了大牢。
谁都不稀得继承他的家业。
贺远川的姐姐叫贺澜,是个聪明又有能力的女人,商场上驰骋多年。
懂礼仪知进退,和贺远川确实是一脉相承的狠,靠着多年努力累积下来的资源与人脉扶摇直上。
从此贺澜的人生会波澜壮阔,她不再被看作金丝雀。
姐弟俩年龄差距大,又都是冷淡的性子,自贺临彻底倒了之后,二人默契地不再联系。
本就没什么情感,未来各自安好。
贺远川开始靠自己创业,基本等于白手起家。
好在他天资聪颖,也够审视度明,凡事豁得出去,有勇有谋留退路。
刚开始的两年,商场上的前辈看不大上年轻人,酒是少不了喝的,他喝得也爽快,从不拖泥带水。
喝完回家抱着马桶吐,那时他没有司机,公司刚起步,规模很小。
喝了酒开不了车,就路边打个出租。
司机问:“上哪?”
男人把自己塞上了车,忍着弥漫上来的恶心,脑袋转不动,凭本能说话:“我上乌海巷。”
“乌海巷?没听说过。”司机说:“咱们临锦市没有那地儿啊?是不是记错啦?”
贺远川才强撑着睁开眼,摇摇头,又说了个小区名,司机这才启动引擎开出去。
晚上睡不着觉,他把自己缩进角落里,靠着墙,学着那个人的样子。
这样好像确实能睡得着。
他也开始抽烟。
一根接一根,有时晚上他不回家,坐在车里关着灯,看着大道外面疾驰的车呼啸而过,能一口气抽掉一包。
心里有个大洞,很空,汩汩灌着风。
不重视自己身体的结果就是喝到胃出血,经常咳嗽,眼睛下面有消散不去的黑眼圈。
他被乔稚柏催着去看了医生,说是以后都不能再这样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