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宁扭过脸去,心里酸酸的。现在的方月涵时不时会说这样的话,却从不直接提及那些个让她“倒霉”的人,就像秦望儿不愿意提及那一千两百块钱究竟去了哪里。恨与爱总是纠葛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也许忘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吧。
吴敬和梁淑也逐渐地在把伤了胯、身体开始发育方月涵忘却,师生关系变得稀淡如水。简秋宁有点害怕,14年并肩作战的几个“老将”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杜明暖新伤了腰,柳曦的合乐和舞姿一点进步也无,莫青如伤病反复得又连高低杠下法都不能完成……而她自己,高低杠和自由操的升级中也面临着一堆又一堆的问题。
雪上加霜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在队内众人都默契地不去戳秦望儿伤疤,“奖励200块”的事情却在论坛里不胫而走。事情越传越没形,外边不知道秦望儿的苦衷和努力,只看到“200块钱”,在体操迷眼里“什么都没有”的她,竟然首先有了个“贪财”的难听绰号。
这种事是没法查的,谁知道查出来真正的结果会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影响?也没法义正辞严地制止,流言固然缺德又过分,可细究起来,这其中到底也是有部分的真实。
就在这一片压抑中,筹备体操队羊年春晚的通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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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体操队的“春晚”传承已久,无非就是各个组出几个文艺节目汇演一通。不过,对于被枯燥无味的冬训折磨得两眼无神的运动员们来说,抽出一点时间来做几个简单节目的排练,就像一大锅白粥里忽然多了一小把榨菜末,足够瞬间鲜活有味起来。
杜明暖和闻知雅说要讲段相声,已经拜托闻知弦在网上下单了一把巨大的老式折叠纸扇子。活泼阳光台风好的许灼华最激动,她和她的“男神”一样,唱的跳的讲的都来得,甚至还会玩两手魔术,到底要表演个什么好呢?
还有女队每个训练组的集体舞、男队每个训练组的合唱——更科学一点儿应该叫“齐唱”,这都是“优良传统”,一定要传承的。
罗焕修和简秋宁作为男女队的队长,当仁不让地担起了主持人的职务。虽然是内部的自娱自乐吧,主持人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因此,萧关不得不放自己的得意弟子跟他最厌恶的“最不老实”的简秋宁一块儿,根据报上来的节目商量着如何排序、如何写串词儿,如何把抽奖和致辞的环节巧妙地融合进晚会流程里去。然后再一起对词儿,替对方轮流抽背。
“唔,小杜不是你同屋嘛?她这个相声说得好不好?够不够格当压轴?”罗焕修嘴角噙着微笑,听简秋宁板着脸滚瓜烂熟地背她的台词。
“挺搞笑的啊。就是和‘你们男队’大帅哥的说唱比起来还是不够分量罢了。”
“你们男队”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好像在她的牙根之间咯吱咯吱地作响。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罗焕修一如既往地笑笑,笑得温厚和善。让简秋宁拿他当出气筒,总比让她再去触萧关的霉头好得多。
“还有谁?你心里没数吗?”简秋宁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华国女队的荣光,什么不怒自威的队长架势,这一刻随着白眼翻得干干净净。“我们的小队员既能接轨国际,练大空翻,也能独成一派,练高难度转体,值得表扬。相反,有些大队员,天天说自己练出了新动作,其实根本加不进成套,还有什么潜力可挖!……”
说着说着,简秋宁的语气就不再是生气,罗焕修看到她别转面孔,给他一个后脑勺,就知道她是在把打着转的眼泪憋回去。简秋宁的辫子长得长了,暂时还没空去剪,便乱七八糟地在脑后团成一个发髻,这会儿已经被颠得散了,碎发张牙舞爪地突击,顶在头上简直像一只鸡冠。
“没事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也许我作为局外人,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这句话一说出来,罗焕修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仿佛训练了一天留下的酸疼都蒸发光了。
简秋宁可怜兮兮地抬起酸涩的睫毛。直体旋加不进成套这个事儿是她和胡导全部的烦恼。她其实挺想找人倾诉倾诉,可杜明暖也是饱受腰伤困扰不在状态,没道理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痛苦去加大好友的痛苦。
“直体旋放在最前面,直二前团放在第三串不行吗?别人不行的未必你也不行。”认真听完简秋宁的讲述,罗焕修根本就没有往通常劝人的“没事,做不好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强了”那个方向说。背负着萧关的偏见和华国体操传统的排斥,注定简秋宁要做得比“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