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黛神色不改,挑眉道:“不。你们,我一个也不会剩的。”
“倘若燕徽柔天上有知,想必也不愿见得你如此滥杀无辜。”
江袭黛:“她若瞧得见,我愈发要如此。怎么?”
谢明庭皱眉:“既然如此,我不得不祭出神器,与你同归于尽了——
“你放心。”
江袭黛把她的纳戒抢过来,又把里头的酒薅了个干净。
她握在手里:“在本座死之前,暂且留你们一条命活着。只要你的人乖乖听话,这个本座可以保证。”
谢明庭闻言,心思定了定,一口郁气才慢慢松开,仿佛看见了转机。
依照江袭黛的修为,寿命漫漫无尽头,天底下谁能伤到她?
只是当时那一面,她万万没有想到——
江袭黛也不想活了。
*
五年内,仙门覆灭。
整个修仙界全部被杀生门吞下,并且控制住,但是按照江袭黛所言,人确实还活着——只要是不反抗的。
扫荡干净了天下,她的日子会过得如同皇帝一般,骄奢淫逸,唯我独尊么。
让杀生门弟子感到奇妙的是,江袭黛却并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她整日将自己束之高阁。
唯独今日有些不一样,她打算宴请天下修士。
“门主许是觉得无趣了,非要办个宴会请四面八方来客会面。”
“——啊,居然是整个修仙界?”
“对,所有人。”
“哈哈哈,那闻师姐得累死了。”
碧落扭过头,有些怜悯地看向闻弦音,只见闻弦音正在闭目养神,眼底下全是淡淡的乌青。
闻弦音:“已经安排妥当了……宴席从杀生门排到了无垢山,为门主分忧,是我的本分。”
她睁开眼睛,望着上方黑沉沉的天空,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开宴,但不知为何,闻弦音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门主是……想干什么呢?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江袭黛站在杀生门最高楼上,凭栏远望。
底下是乌压压一大片人,连绵不绝,能蔓延到视线的最远处。
修仙界的人,兴许就剩下这么多了。
这样应该就够了。
江袭黛垂下眼帘,指尖在虚空点划着,作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她的灵力覆盖了整个宴席,如磅礴的海水一样,几乎无孔不入。
底下的那群孩子们,见有吃有喝的,还在窸窸窣窣的交谈,并没有意识到死神逐渐的逼近。
天上狂风大作,吹得江袭黛的衣袍猎猎作响。
如此广袤地铺开灵力,对她而言也是一种透支。
冷汗从女人侧脸滑下,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然而唇边的弧度却愈发明显,仿佛快要解脱似的。
终于可以……不用在这里孤独地活着了。
或许可以见到你。
或许,我可以连同这里的一切都葬送。
燕徽柔。
江袭黛极尽所能地仰头望天,任狂风夹杂着怒吼,拍上她的脸,模糊她的视线。
心念一动,她突然想说点什么。
“燕燕,这些年,我又杀了好多人,好的,坏的,无辜的……”
“一点没比遇见你之前的要少。”
“失望吗?”
“我一个人做到了你对我的承诺,也或许有些朋友。”
“都试过了。”江袭黛歪了一下头,字字句句道:“但我亲身验证,你想错了。”
“看看这群人吧。你把她们和世界留给我……”
“殊不知,我每次见到她们,便次次提醒着你处心积虑地离去的事实。”
“一切的一切,真让人厌烦。”
她的眸光冷了一瞬,又缓缓温柔下来,轻笑了一下,声音软得像撒娇:“别怕,我还是爱你的。”
“只要你回来。”
“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一切。”
她的手势逐渐抬起,优雅地摊平了掌心。
“倒数五个数,这是你欠我的五年。”
“五声过后,我会自爆丹田。凭借我的修为,灵力覆盖之下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夷为平地——连同我与这个世界的人一起。”
风声愈发激烈,像是哀鸣。
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似乎在玩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但是从里头仔细看过去,会发现是一片没有高光的黯淡,空茫茫的,像是人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只剩下疲惫的躯壳了。
“很恶毒吧。都会死。人命累累,不得往生。”
江袭黛依旧望着天空,满目柔情地道:“你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所以……”
“最后一次机会了。来救、赎、我。”
她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在呜呜咽咽的风声里笑起来,笑声逐渐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