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燕徽柔带回来的吃食, 居然不是甜口的。
江袭黛将外面那层油纸剥了,又将糯米团子裹着的一层荷叶剥了,拿筷子戳了半晌才确认——
咸甜口的。
罢了。今日不和她计较了。
江袭黛想起燕徽柔说吃多了糖会牙疼的话,心中勉强地原谅了她。
她面色淡淡, 有些嫌弃地尝了一点。
荷叶包裹过的糯米清香, 混合着甜枣的蜜软还有一点肉块的脂香, 入口即溶, 回味生甘,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尝了约莫四五口以后,江袭黛眉梢舒展,决意把这个东西列入日常点心。
燕徽柔很会找好吃的东西。为什么那个小丫头总能无意点上她的喜好?
只是——想到燕徽柔。
今晚还要让她过来吗。
才舒缓一点的心情, 又凝了起来。
江袭黛想了想, 捏着筷子的手松了一下。
罢了。
只是正打算放她一日休息时, 却有细微的声响从琼华殿的门口发出。
“门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灯都不点。”燕徽柔的声音温和响起。
她手里端着一碗酒酿圆子, 今日也加了点桂花碎。像是一层金沙汪在润泽的米汤色中。
燕徽柔一路走过来时, 顺便挑明了一盏灯火,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殿内的昏沉。
“吃个饭而已,没那么多讲究。”江袭黛淡声应道。
殿内多了一个人,多了好些人气。一盏小灯忽然被挑明了些, 火星像颗泡胀的红豆,显得可爱几分。
江袭黛盯了灯火片刻,又收回目光。
燕徽柔把酒酿圆子一并摆在她眼前:“光吃糯米团太干, 我想着,正好配着这个。”
她撩起衣袍, 坐在江袭黛身旁。在江袭黛看过来时,她又浅淡一笑:“怎么了, 门主。”
“你的那只煤球,”江袭黛皱眉:“不是病了吗。”
“嗯。”
提起这个,燕徽柔的眼神垂了下来:“那只叫赏善。病得挺厉害的,已经吃不下东西了。我今晚把它和其它小狗分开,托着碧落照料一下。”
“今日我去外边寻兽医,说是不太行了。故而心中忧虑,对它有点过分紧张。再加上您还吓唬它,心里便……”
燕徽柔叹了口气:“但是我知道您是想为我好,说的也很有道理。”
“实际上没有在怪您呢。”
她认真地看着江袭黛,认真地解释道:“抱歉,我虽然心里担心,也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江袭黛抬眸看着燕徽柔。
闷了一下午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不怎么愿意面对的角落,被燕徽柔的话轻轻掀开,在里面终于透了点亮堂出来。
她不知道那确切的是什么。
好像一勺压沉了糯米圆子,上面浮起的一些米粒,在无序地乱动着。
但至少,从前不会有人这么在意她的感情。
从来没有……
江袭黛看了燕徽柔半晌,慢慢地,缓缓牵出一个柔婉的笑来。她拿勺子碰了碰碗沿,好整以暇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多做一碗来。”
燕徽柔道:“门主,卖酒曲的大娘已眼熟我了,还给我打了个折。”
“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她问我家里是不是开酒楼的,每次都要捎上一批,照顾她生意。”
燕徽柔支着下巴:“我们杀生门确实没有酒楼这种业务,只好说是家里晚辈爱吃。”
“然后她教育我,不要总给小孩子喝米酒,容易长不高。”
她笑道:“门主再这么吃下去,我没法和老人家交代了呢。还是适当节制一下好了。”
江袭黛听了,横她一眼:“什么小孩子。燕徽柔,你少来阴阳本座。”
燕徽柔虽是笑着,但是没过多久,笑意又浅淡了下来。她眉宇之间一直有点发愁,很可能还是在担心点别的什么。
江袭黛又打量了她几眼,似乎决定了什么,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抿完了最后一口米酒。
“燕徽柔。”
“嗯?”
“随本座去明月轩。”
“……怎么了?”
“你跟着就是了。”
明月轩。
花树的长势还是很好,甚至底下新增了一些盆栽。大大小小摆成一片,给华贵精致的环境增添了一些天地自然的味道。
那是燕徽柔种的。
“啊,门主好。”碧落自从来照顾燕徽柔以后,遇到江袭黛的日子越来越多,逐渐不觉得特别奇怪。
江袭黛淡淡嗯了一声,一路走过去,让燕徽柔去带路,给她找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崽。
黑毛团子蜷缩成一坨,正躺在明月轩一个织物缝成的小窝里,时不时抽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