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我渡劫失败了。”堂落棠低头看着那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地面，身形极其笔直端正，语气懊悔又低落，就像从前他犯错讨饶时一样跟小狐狸说着。
“我本应该被天雷劈死的，但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师尊……于是在雷劫停下后，我就让神魂附身到了这棵碧落神木上，师尊，再让我留在千星阁伺候您好不好？我成不了仙，也不成仙了，就一直呆在您身边哪也不去了，要是您嫌弃我丢人，那我不做徒弟做个佣人也行……”
符韶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不失望必然是不可能，哪有做师尊的不希望徒弟也能得道飞升？可对于堂落棠的失败，他却是早有预料。自己的徒弟有几斤几两，作为大仙人的小狐狸自然清楚得很，堂落棠能修炼到渡劫期，都全是靠仙丹堆出来的，其中自己还掺和了一手，渡劫时若无人相助，他必定与仙途无缘。
当初他说要闭关修炼时，符韶就已经做好了他失败的准备，若是他撑不住快死了，自己也会出手相救，总归是不能连徒弟的死活都不管，不过等之后再教训他几句，揍几顿，让他安心留在千星阁里便罢了，闲来无事时就教他一会儿，等心情好时，还能去床上教他。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小子也早就留了一手。
短暂的寂静后，小狐狸回过头对身后的人眨了眨眼，又对远处整座楼城最中心的那栋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去那回避会儿，而尤夜殊也心领神会，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瞬间消散在了空中，而等察觉到他的气息完全离开后，符韶也终于质问起堂落棠来。
“这碧落神木，你藏了多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好徒弟还有这么大本事，作为一个小小的人族修士，竟然能得到一整块只存在于妖界的神木？”
符韶的语气并不算温和，还带着一点儿恼怒，他生气的倒不是堂落棠没能挺过雷劫，最后只能靠寄身神木来苟活，而是气他没告诉过自己，偷偷摸摸做了这一套功夫，这碧落神木在妖界深林中随处可见，并不算珍贵，至少在妖族中就只能当作贵一些的原料，做点木雕木刻来把玩，可对于人族和魔族来说，却是一种异常珍惜的救命神木。
其神木能如肉身一样保存神魂不灭，只需将其稍加雕琢，制成个人形的模样，后再将神魂覆盖其上，不过多时便是一具崭新完好的躯体，若稍有不惯，其人动作迟缓僵硬，只待数月后便与常人无异。
对于死后变回灵蛋重生的妖族来说，这木头确实是没什么用，可若是到了人和魔的手里……尤其是那些渡劫失败后，肉身销毁，立刻要魂飞魄散转世重来的人族修士，只需一段碧落神木，便能叫他们永远远离轮回之苦。
对于那些只想长身不死，不管成仙与否的人来说，实在是最诱人的机缘。
“我……”堂落棠犹豫了半秒，最终一股脑地全交代了出来，“之前我其实在一直给妙丹楼域、骨丝楼域的人做跑腿，做苦力，换到了不少他们不卖的丹药和丝袍，再加上我自己还赚的一些灵石……全贿赂给何辰辰还有其他几个妖族了，从他们那换了一棵来……”
“其实……其实是师尊没注意过，基本上阁里的人都知道我不和师尊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炼器室里，就是在别的地方忙活。”
说着说着，堂落棠便抬头苦笑着看了看符韶，他很庆幸自己的宝贝师尊看起来好像并不算太生气，但，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笑眯眯地看他。片刻后，见师尊还未继续训斥自己，落魄的徒弟又说了起来：“师尊，我清楚自己的实力，知道我不可能只靠自己飞升成仙，在刚踏进渡劫期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但我不愿一直依赖师尊的救济，我想的是保护师尊，将我的所有都献给师尊。”
“师尊也知道我喜欢你，更不可能会愿意就这么死去，当初我说是去闭关，其实是做好了死在雷劫之下后，再从神木上重生的准备，闭关修炼只是加快了天雷来劈我，赶紧劈死我，我好赶紧换成不死之身回来继续伺候师尊。”
“师尊，我真的好想你，没想到只是几千年不见的煎熬，我都快撑不住了……”
“……行了，你闭嘴吧。”小狐狸打断了他的继续唠叨，随后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没说同意他继续当他的徒弟，也没说要将他逐出师门，只是冷冷地瞪了他几眼。
堂落棠伸手想抓着他的袖子恳求他，抬起的手却最终停留在了半空，他看着符韶离去的背影心如死灰，几片雪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木讷地盯着地面，僵硬的心躯体愣在雪地中没有一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