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开始埋头苦干,决心用吃饭将心里悸动盖去。却忽闻身旁明诚道:“殷兄,我见你好像未吃些什么,可是不大有胃口?”
殷郎则坦诚道:“鬼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吃多了才会不适。”
宁洛心头一惊,猛地抬头,一脸诧异。
就这样告诉明诚自己是鬼,真的没事吗??
宁洛还有些担心,却闻明诚从容笑笑:“原来是这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宁洛将诧异的目光转向明诚,问道:“姐夫,你不惊讶吗?”
明诚疑惑,道:“惊讶什么?”
宁洛道:“就是,就是惊讶殷郎他……他是鬼。”
明诚闻言却笑道:“起初是有些惊讶的。后来又觉得,人与鬼,其实不过生死之别,没有什么需要太过诧异的。”
忽然宁纾搂住宁洛的脖子,举着酒杯道:“人怎么了,鬼怎么了?若非你家夫君,大家现在都是鬼了!哈哈哈哈哈……”
明诚轻笑着附和道:“嗯,纾儿说的对。只是宁洛,我有些担忧,你与殷兄成婚,会不会影响到健康?”
宁洛连忙道:“不会,殷郎有给过我百邪不侵的宝物。”
明诚闻言,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殷兄还是有心的。”
殷故有心,宁洛自然知道。
只是这么一说,宁洛的目光又不自觉瞥向殷故,然而这次,却未能对上眼。
殷故盛满酒杯,同明宇、宁纾同饮起来。
宁洛就这般正大光明的盯他许久,不自觉的脸上飘红。
忽然明宇道:“宁洛!你也喝酒啦?脸这般红?”
宁洛恍然回神,连忙道:“没有,我喝不得酒。”
“哈啊——?”明宇一脸鄙夷的看着他,道:“你还真是跟我那书呆子哥哥一个样啊!”
宁洛苦笑,竟无法反驳。
明宇:“啊——无趣,跟你们呆一块也太无趣了吧——”
一声无意哀怨后,又是一阵喧哗笑声。
明宇与宁纾畅谈,与殷故碰杯,虽然吵闹,却是将宁洛的心填得满满的。
明诚在宁洛耳边轻笑一声,不禁感慨:“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了。以往就算是过年,也难得像这样欢聚一堂。宁洛,自从认识你以后,明府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宁洛闻言,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姐夫,我、我还没有这个本事啦,莫要抬举我。”
明诚眯眼笑笑,低头看他,眸光中又流出无尽温柔。他道:“怎么没有?若非是你,恐怕我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不会认识纾儿,不会再对世间充满期待,明宇也不会结识像你们这样的同道好友。若非你,恐怕明宇早已命丧黄泉……”
明诚说着,稍稍将目光收回,泛起丝丝涟漪。
他继续道:“若非是你,恐怕明府上下,都已是地下怨魂。许多事……是明府欠你的。今后,我一定竭尽全力偿还。”
宁洛心口轻轻一颤,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
宁洛心道:“明兄所说的‘许多事’,是儿时将我赠予宁家之事吗?”
宁洛望他侧脸时,心中竟莫名生出些感慨。
于是宁洛垂下头,轻轻笑道:“明兄不必想着要还我。明兄,姐姐一个人带我长大,很是不易……只要姐姐开心,我就开心。”
宁洛抬眸看向宁纾,见她畅饮欢笑,不由舒心的勾起嘴角,对明诚道:“明兄,以前我们家连一把完整的伞都没有,下大雨的时候,姐姐总是湿掉半边肩膀,让我滴雨不沾。她一面怪我身子弱容易生病,一面又尽心竭力的照顾我。”
宁洛垂眸,回味片刻后,转头看向明诚,笑道:“我以前想,如果我是哥哥就好了。就不必是姐姐照顾我,而是我照顾姐姐了。但现在,我想的却是……如果哥哥能照顾好姐姐,就好了。”
明诚双眸轻颤,似突然哽咽,气息尚有不稳。
接着,明诚眼眶红了去,喜极而泣般抹去眼泪,他好似有许多话突然涌到了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洛见他模样,心中好似放下一块大石,放心的暗松一口气。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原谅了明家的过往,只是想到人生悲欢离合太多,二十多年前是离,今时是合,若再过个几年,几十年,恐怕又是生死离别。
无论如何,他也只有这一位亲哥哥。
更何况二十多年前,明诚也还只是个孩子。
将宁洛送走的是大人,而非明诚所愿,与其对明诚赌气,还不如多花些时间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重逢。
无论如何,一家人,还是进了一家门。
他心道:“就像我与明兄终将会相认,就像我与殷郎,终将会重逢……”
他的目光又幽幽爬了起来,落在正坐他对面,一手托腮,一手持杯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