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仙君掏出三枚铜币递到摆渡人手中,三人陆续上船。
这才坐上船,宁洛就又听见哀嚎。
莫非这声音只有在冥河之上的人才能听见?
不由宁洛多想,便听陈仙君一声嘲讽:“呀,鬼兄,这儿不归你管吗?怎么你上船也要交钱啊?”
宁洛心想“坏了”,这地儿确实不归殷郎管,但陈仙君这般挑衅,恐怕又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于是宁洛立即转头看向殷故,结果殷故意外的安静——他一手托着腮,撑在船边,百无聊赖,对陈仙君的话毫无反应。
陈仙君疑惑,又追道:“喂,怎么不说话?鬼兄,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这儿真不归你管啊?你不是一直很厉害的吗??我以为全世界的鬼都得去你那报道啊!”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完全没听到一样。
宁洛心中不由感到有些自责:“我方才跟他说话是不是太凶了……”
忽然身边仙君一声惊呼:“我去,什么玩意!”
宁洛定睛一看,殷故那一侧的船边,竟从水底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来!
那手枯瘦,刺眼的红色指甲尤为修长。
宁洛心一惊:“莫不是厉鬼要来拉人索命!”
宁洛身向前扑去,随即脱口而出一声:“殷郎,小心!”
身还未碰上殷郎,整个人就被后面的仙君给拽了回来:“你疯了?!他是鬼王他怕啥!你个凡人往前冲个什么劲啊!”
宁洛根本听不进仙君的话,一双目光紧紧盯着殷故,生怕他出半点差池。
只见那只手蜷起四只手指,食指落在殷故下巴上,轻轻一挑,殷故默默仰头,那侧脸容颜在冥火照耀下格外动人。
忽然一高挑的声音从一堆哀怨声中脱颖而出,妖媚又刺耳的念叨着:“这位小夫君好生漂亮,下来与我作伴如何~”
宁洛心一颤,挣扎着要挣脱仙君拌住他的手,却见殷郎牵起那枯瘦苍白的手,翻身入水,翻涌片刻,没了动静。……跳下去了?
宁洛瞪圆了眼,仙君也惊呆,宁洛趁此时挣开束缚,扑到船边探出身体俯视,却才探望一秒,那复杂的情绪与错综复杂的死亡画面又扑了上来,宁洛痛苦的叫唤起来,仙君见状立马环住他的腰将他给抱了回来。
陈仙君:“你疯了??!!他是鬼王,你是凡人,你往下跳个什么劲?!”
宁洛喘着粗气,胸腔翻涌的复杂情绪堵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忽然,听那摆渡人说道:“道士,此乃冥河,无鬼王。”
陈仙君闻言,抬头望向那摆渡人:“什么意思?”
摆渡人又道:“此地,极乐,无王,无法,来此地,生死由命。”
陈仙君一怔,瞳孔微微震了一下。
摆渡人又道:“河中鬼,千万年,百万只,少年,必死无疑。”
宁洛微张着唇,他想要喘气,却如何也喘不出来,手指使劲的抓着头发,失声落泪。
陈仙君见状,连忙将他抱紧,颤着声音安抚道:“没有,没有的事,你别信。殷故分明是自己翻进去的,他不会自己找死,肯定是有完全把握才这么做的。你信我,他不会死!”
宁洛泪光闪烁,才被仙君顺通气,就又喘起粗气来,他紧紧蹙眉,紧紧抱着仙君。
他好自责,愧疚得快要疯掉了。
“倘若我方才没有凶他,他是不是就不会下去了?”这样的话不停在他脑海中徘徊,似有万箭穿心,如何都无法释怀。
仙君不听劝道:“没事,你信我,和往常一样,只要你遇到危险,他肯定‘嗖’的一下马上出现你面前。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不是吗?”
对,他总是如此。
于是宁洛推开仙君,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在额头的绫带上。
许久,却不见殷故出现。
热泪夺眶而出,宁洛终于感到无助。
他静静望着那平静又无波澜的河面,静静的落泪,甚至连啜泣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小船渐行渐远,耳边的哀怨声越来越小。
他的余光闪过亮光,然后船停了下来,陈仙君将他拉起,告诉他,“我们到了”。
他随仙君下船,抬眸,不见红日,却见永恒白昼。
故国废墟,断壁残垣悬浮天空,落脚之地,已长满野草。
宁洛微微垂下头,瞧见一支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风中摇曳。
他眸中无神,眼角泛红,微微抬头,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掀乱他的头发。
如书中所说,依然耸立的宫殿金碧辉煌,花草繁密,白骨遍地。
俨然一个极乐仙境。
陈仙君担心宁洛的精神状态,于是紧紧拉着宁洛的手。
仙君走在前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你信我,那个家伙就是故意想惹你担心。过一会儿他担心你就自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骂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实在不行,就换我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