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说最后一句话之前,李雨升已经注意到他隐藏在袖子下面的手臂动了一下,立刻转身将鹿明烛从上铺拽了下来,再想要打开厢门出去却已经来不及,李雨升下意识想要将鹿明烛护在自己身后,却被鹿明烛将手臂拉住,接着只听“刺啦”一声,是那男人手里丢出一根笔、宛若箭矢般刺透鹿明烛身前护身黄符的声音。
“你有病吧!”李雨升顾不得许多,挺身将鹿明烛挡在背后,瞪向眼前还欲再动手的男人,“满车的鬼魂你不管,动他干什么!?你他妈的谁啊!”
“鬼完司的人。”
鹿明烛在李雨升身后快速但小声地说了一句,李雨升没十分听清,还以为鹿明烛突然说起鸟语,对面的男人居然听见了,笑了两声,对着鹿明烛一拱手:“鬼完司邓洪祯,劳驾将我的名字记住了,一会儿到了阴间报上去,可别把功德算到别人头上!”
他话音落下,那根像是钢铁铸造出来的笔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直冲鹿明烛的门面,速度快到李雨升只来得及瞪大眼一回头,然而鹿明烛却略侧过身,抬手将那杆笔一把抓住了。
“黑无常劫后余生,天地邪祟滋长,鬼完司的人出山应该是杀厉鬼、斩恶妖的,我的名字在天师册上,你何必与我过不去?就算你有通天之能,我也未必比你差些,想要杀我你需得赔进去多半条命,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什么天师册,与黑白无常这种地府走狗搅合在一起的人,只要有点法力,管他是鬼是怪都收入麾下。搞什么‘协会’结什么‘联盟’,自诩官方主力的,我呸!折腾几百年了还不是一事无成!”
邓洪祯大骂一声,双手在胸前翻起手诀,紧攥在鹿明烛手里的笔立刻嗡鸣颤抖起来,不知催动了什么法术,竟然瞬间烧得通红,在鹿明烛掌心烫出黑烟。
鹿明烛吃痛抓握不住,只得放开手,倒也知道道理已经讲不通,神色一凛指间已经捻上数张符箓,对着邓洪祯便甩了出去。
两人发难得倒不突然,然而动作都相当迅速,车厢里又狭窄,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李雨升眼见得鹿明烛脸上、手臂上都被邓洪祯的笔刮出血痕,腰间更是没能躲过一刺,眨眼间鲜血蔓延,愈发焦急起来,侧身想要打开车厢的门让鹿明烛出去,还没碰到门锁,一杆铁笔便“咚”一声钉入门栓,但凡李雨升的动作再快一点点,手指就要没有了。
这一下吓了李雨升一惊,更是让他火冒三丈起来,他怒而转身,仗着邓洪祯无法躲避,一把抓住了邓洪祯的腿,狠狠地向下一拽,硬是把邓洪祯愣生生扯到了地面上。
然而邓洪祯毕竟也不是吃素的,挡下鹿明烛几次逼命的攻击后,向着身后两下肘击,接着攥住自己的笔横向一拍,李雨升躲过了其他的攻击,但小空间内周转不开,愣是被邓洪祯拍在侧身,踉跄着差点倒在下铺熟睡的人身上。
李雨升慌忙将身体撑住了,身后鹿明烛与邓洪祯打得叮叮当当,眼前这人不仅没被吵醒,反而睡得鼾声震天,实在过于反常,李雨升眉头一皱,眼神飞快扫过,果然看见他搭在枕边的手腕上贴了一枚三角形的符纸。
身后响起鹿明烛的闷哼声,显然是又被邓洪祯打到,听邓洪祯的动静也没占到便宜,李雨升没时间再犹豫,只得赌上一把,抬手将那枚符纸撕了下来。
他撕下符纸之后不敢片刻耽搁,转身去锁邓洪祯的腰,一下子让邓洪祯中门大开,被鹿明烛的铜钱直砸进胸口的肉里。邓洪祯一面试图攻击李雨升,一面挥动铁笔格挡鹿明烛的铜钱,车厢内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
“干啥呢啊都!?”
——直到一道不属于三人的人声响了起来。
这道声响就像定身咒、休止符一般,鹿明烛和邓洪祯不约而同止住了全部动作,李雨升倒是一时不敢撒手,只转头去看鬼迷日眼地从下铺坐起来的男人,听那人骂道:“狗日的要打架滚出去打!有人睡觉看不见吗!一群傻比!有病!”
他喊出来还犹嫌不足,骂骂咧咧地又躺了下去,邓洪祯侧头看了一眼,手中忽地夹起一道符箓又想要贴到下铺的身上,李雨升直接扬手按下,用几乎要勒断邓洪祯手腕的力气将他死死攥住了。
“……好,你,还有你,都给我等着。”
李雨升估计着是这群沾染怪力乱神的人物之间都有什么“不能被普通人发现”、“不能轻易洗去普通人记忆”的约定俗成,邓洪祯压低了声音抬起手指着鹿明烛点了两下,没好气地两下甩开了李雨升的手臂,居然老老实实转头爬上了上铺,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包扎用的东西和伤药,处理起伤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