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者只是迫于形势,后者又有何必要?毕竟,现在他楼问津就是最大的形势。
她或许从没有弄懂过楼问津这个人。
静默许久,才听见楼问津出声:“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阿九?你想证明我不是坏人?”
“……你是吗?”
楼问津并不直接回答:“阿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坏人,那么只能你父亲是坏人。”
“我爸绝不可能!”
楼问津静了一瞬,仿佛没什么意味地轻笑了一声:“你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来问我。”
梁稚不再说话,眼神也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人在痛苦以极的时候,总要替自己找一点精神安慰,而她的精神安慰,是证明楼问津“恩将仇报”的合理性,否则她原谅不了自己方才的软弱与沉溺。
爱也就罢了,软弱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她手掌在他肩膀上一撑,站了起来,楼问津下意识伸手,虚虚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梁稚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工作很忙,以后要是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过来找我了。”
楼问津不作声,他眼镜已经摘了,她因此可以直接看进他的眼睛里,分外幽深而莫测。
但那里面并没有愤怒。
仿佛,他已经料算到了她的反应。
梁稚狠下心转过身去,拉开抽屉,把刀放了进去。
身后座椅被往后推了推,楼问津站起来,她没有回头,只看见一条手臂伸到了她面前,把那支插在他胸口的钢笔放在了她手边。
随即,他便转身擦身往外走去了,边走边说:“早些休息。”
声音听来仍然只有毫无破绽的冷静。
梁稚没有答话,就垂头站在书桌旁,直到听见他脚步声渐渐走远,随即公寓门被打开,“嗙”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整座公寓恢复寂静。
她力气尽失,后退一步,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宁愿他今天没有来,否则不至于这样万箭攒心。
第20章
梁稚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睡去, 第二天过午才醒,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样被楼问津毁了, 真是可气。
但她不愿将太多精力投入这些恩怨情仇, 人一旦开始自怨自艾, 便有无限的理由沉湎下去,这便与她南来狮城的初衷相违背。
王士莱是个好老板,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对故交的女儿照拂的因素。
起初,王士莱只叫她做一些电话联络,收发传真、印信、报纸等基础工作, 见她都完成得不错, 便把准备会议材料、整理会议纪等工作交给了她, 之后,又开始让她接手工作日程安排和商务接待,最后,有一些私人的行程, 也都愿意委任给她。
梁稚很快便熟悉了助理的职务内容, 换做从前,这些归根结底是服务他人的工作, 她万万不会去做的, 但如今不但做了, 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甚而难得的有了几分成就感。
后头,因为一件私人行程上的事, 梁稚更得王士莱的信任:
王士莱与夫人感情深笃, “花莱”的“花”字,便取自夫人的姓氏。下月办酒会, 王士莱为夫人订购了一条钻石项链充当行头,派了梁稚去取,并送到武吉知马的王宅去。
那项链的主石尺寸、净度与工艺均属上乘,自是很拿得出手。但梁稚去珠宝行取项链时,恰好碰到了一位也要出席酒会的戴太太,订了一颗十克拉的深蓝色海蓝宝石。这送给王太太的钻石项链,立即相形见绌了。
也是巧得很,那位戴太太的丈夫,恰与王士莱有些过节,这样的场合,要是夫人被比了下去,不知道该有多跌面子。
贵重彩宝大多需要提前预定,切割加工也需耗费时日,临时订制,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去借,又恐传出去,遭圈内耻笑。
好在梁稚想起来,沈惟茵有一条帝王绿的翡翠项链,她因为作为议员的夫人,对外需要维持相对朴素的形象,鲜少会在公共场合佩戴。沈惟茵接到她的电话,爽快应允,并答应亲自送来。
王士莱说自己夫人本就有些好面子,这回要是丢了脸,不知道要怎样闹他,梁稚此举无异救人于水火,因此,便给了梁稚两天假期,又派了两封请柬,叫她带上男伴,也去酒会上玩一玩,放松放松。
请柬被梁稚放在办公桌一侧,直到忙完了今天的工作,才有空去翻一翻。
11月8日,富丽敦酒店宴会厅。
梁稚拿请柬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将一旁的电话机拿过来,把电话拨到了楼问津的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