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把崔令宜叫进院子,告诉她:“贵人已经抵达营州,今晚就要来剿匪。”
“今晚?”她一愣,“这么快?”
“这正是贵人剿匪的计策。”当家的解释, “按照正常速度, 贵人还需几日才能抵达, 但贵人一路疾行, 正是为了悄悄进城, 然后在夜里发动奇袭, 打山寨一个措手不及。”
崔令宜明白了。
康王不仅想要一个“拯救百姓于水火”的仁义名声, 还想展现一个“善用兵法出奇制胜”的聪慧头脑。
“届时,寨子里的人会兵分三路, 两路往不同的方向逃跑供人追赶, 剩下一路留在山寨与他们作战,你呢, 就留在山寨里,什么也不用干,等着贵人他们把你解救出来就好了。”当家的又指了指身后的栓子, “他也会留下, 有什么事情,你找他便好。”
崔令宜看了栓子一眼, 栓子朝她微微颔首。
看反应,他似乎并不知道她已经跟当家的告了他的状。
“是。”她乖巧回答。
早就叮嘱过几遍的事情, 已经没什么可再强调的了。当家的假仁假义地安抚了她几句,便摆了摆手, 让她退下了。
崔令宜一个人回到柴房,关上门, 盘腿坐在床上,默默地思考着。
很显然,当家的明天是在逃跑的其中一路里,她若要带走那些纸卷证据,只有今晚这个下手的机会。
只是,她怎么才能不引起康王怀疑的前提下,得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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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降临。
崔令宜打开柴房的门,站在屋里,看着外面来去匆匆的山匪们——哪怕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做戏,他们也得把道具备足了。
栓子忙里抽闲,来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时间还早,你可以先睡会儿。”
崔令宜抿了抿唇:“你们确实还有人留下的吧?”
“那是当然,你放心,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栓子道,“那我给你把门锁上了?”
崔令宜点了点头,退回了床边。
按照计划,康王会率队夜袭,她既然是扮演的被掳掠的民女角色,那么自然应该被锁在房里,等着被人破门救出。
柴房的门被栓子关上,再度响起落锁之声。
崔令宜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忽然传来隐隐约约大批量的马嘶声和脚步声,紧接着,山寨里也迅速嘈杂起来,该跑的跑,该散的散,该迎敌的迎敌,看似一片混乱,实则各司其职。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停留在柴房附近。
崔令宜睁开眼,起身下床,轻车熟路地从里面撬开了外面的锁。
山寨里的照明火把熊熊燃烧,她回首望去,只见留下的十几名山匪正守在下方隘口,与一群人对峙。
她眯眼观望了一会儿,感觉怪怪的。
这群人里似乎没看到康王的身影,而且领头者虽骑着高头大马,执枪姿势颇具威严,然而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士兵,却好像并不怎么有纪律……不,更准确地来说,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康王从京城带过来的人马,必然是精锐,绝无可能出现高矮错落、胖瘦不一的情况,而且这些人虽排了队列,可其中不少人竟东倒西歪,连一杆枪也拿不稳。
她不禁皱了皱眉。
而且,她在柴房里的时候,分明听到了许多马的声音,如今官府来的人中却只有一匹骑马的,其他都是步兵,那她听见的声音,来自何处?
“杀了这些逆贼!”领头的军士举起长枪,高声喝道,“能否抓住机会,出人头地,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山匪这里领头的则是栓子,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些官府的酒囊饭袋,兄弟们随我冲!”便提刀冲进了对面的人群。
崔令宜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对!完全不对!
那些士兵,完全不是山匪们的对手!他们甚至根本不会用手中的长枪,就在他们还在试图稳住枪尖,朝着袭来的山匪刺去的时候,对面的山匪已然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夺下了他们的人头!
康王就算再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不可能让自己麾下的人来送死!
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京城的人马!甚至连营州本地的官兵都不是!
也许有些人有一点功夫底子,但哪里会是这些深藏不露的山匪的对手?不消一刻钟,地上已经躺满了身着盔甲的死尸。
空气中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儿,崔令宜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得深了些。
山匪一人未损,而军士那边,也只剩下了原先领头的一人。
那人仍旧坐在马上,分毫未动,只垂眼看着满身溅血的山匪们,道:“行了,把他们衣服都换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