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想明白了,扯出一抹惨淡的笑,自嘲似的:“怎么,怕我殉死?”
有些人怕她死了,有些人怕她死了,没了羌摇的助力,苍梧这个烂摊子就兜不住了。
萧玳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
说着,他想要将自己的袖子从黎梨手里扯出来。
黎梨连忙抓紧了,好声央求道:“不会的,五哥,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保证去了苍梧一定好好听话,他们让我走,我立刻就走……”
萧玳显然没有被说服,狠心用力地扯回了袖子:“不行迟迟,说白了,人各有职。”
“黎析为将,死守边关就是己任;你食君之俸,享了天家郡主的荣华,就该为边关百姓多一分考量……”
他说着也觉得残忍:“我站在父皇身边,看着苍梧挣扎,也没办法放弃羌摇的兜底,所以……”
黎梨手里一空,立即就慌了:“五哥,我想得明白,我都想得明白!”
“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答应去和亲了。”
她伸手去拉萧玳,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黎梨瞬即又出了哭腔:“我已经答应了的,我没有旁的想法……”
“我知道我们有自己的职责,可云谏他又有什么责,他根本不应该去趟苍梧的浑水……”
“若不是为了我,他根本不用离开京城,也不用去那刀山火海的边关沙场……你说,我要如何说服自己,全当不知道他去为我赴死,我要如何平心静气地待在京城,一日日干等着那渺茫未知的军情战训传回来呢?”
萧玳听得心口发酸,也只能空泛地劝道:“他是愿意的……”
“就是因为他愿意,我才更难受!”
黎梨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他愿意,可我什么都回应不了,我只是想去陪陪他而已,这样都不行吗……”
萧玳站了半晌,还是背过身去,狠心道:“真的不行,迟迟,我不敢冒险。”
“沙场诡谲,沉浮未定,若是云谏他真的……我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说着,他就要咬牙迈步离开。
“五哥!我求求你!”
黎梨尖叫一声,拉不住他的袖子,直接跌落地面才拽住他的一角衣袍。
萧玳下意识回去扶她,手却被她捉住了,然后一个硬物被塞进他手里。
黎梨哭道:“五哥,他救过你……”
“你与他自幼一起在学府长大,那么多年的交好情谊,我不信你不理解我……”
萧玳低头,看见手里那把煽猪刀。
曾经胡虏的长刀砍向他的喉颈,是云谏及时掷出这把煽刀,救了他的性命。
“你也知道战场诡谲,若是明日真有不测,我就想在今日与他多见一面而已,这样都不行吗……”
萧玳喉间微哽,不觉握住手中的刀柄。
“五哥,你放我去找他吧……”
她苦苦抓着他的一角衣袍。
“我以亡母的名义起誓……”
黎梨跪在地上痛哭出声:“若他战死,我绝不殉情,愿在他的埋骨地再嫁羌摇,护大弘苍梧百年之安……”
院落里少女哭声戚戚。
高墙之外,京城无忧无虑的焰火升天,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火。
*
“良缘私身为‘棋’,佳偶诚合在‘虎’。”
京郊部卫营篝火点兵,云承忽然笑了声:“怎么大家都只记得这一句?”
“那日她的及笄礼,占卜她的命定姻缘,我分明还说了下一句的。”
云承回头,笑着问云谏:“你可记得?”
云谏愣然看他。
他记得的,还有一句——
“情深意重,乃至甘之于捐生,恨不得守死。”
云承也不管自己的弟弟想不想得起来,自顾自似的笑:“你说她的命定姻缘是谁?”
“你说,究竟谁愿为她捐生,她愿为谁守死?”
云谏心底轻轻一跳,还未说话,京城中无忧无虑的焰火升天。
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火。
他微一抬头,忽然觉得余光中有什么东西折射了烟花火光,骤时光亮。
云承与他一起低头,率先点了点他腕间的朝珠,兀自笑了起来。
“鉴妄石大亮,物主刚刚说了违心话啊。”
他笑眯眯地看向云谏:“你听得见她的真心话吗?”
云谏茫然地回视他,后者却从怀里取出一物,径直拍到了他的怀里。
“听不见,那就看看吧。”
云谏下意识伸手接住,触手是薄薄的纸页。
浅粉的信封落到了他的指间。
……是黎梨当时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云承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去,嘟囔着走远:“门房实在马虎,你的信,送去我房里做什么……”
云谏还怔着神,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拆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