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娘:“……”
黎梨犹豫地握着手里的羊毫,将落不落,墨液渐渐在笔尖上汇出水滴的形状。
她想了想,有些摸不清界限,小声又老实地问了句:
“可是……如何才算激烈?”
陶娘嘴角抽了下,这叫她如何说?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医师,她委婉又直接地说道:
“会喘的都不行。”
黎梨手中羊毫应声一抖,墨液落到纸面,晕开边缘模糊的黑圆。
她蓦地就想起平日里香罗软帐内,身边人潮热的呼吸与喉间偶尔的微紧低喘。
云谏面无表情:“别管,这条不用记……”
话未说完,黎梨已经安安分分在纸上记下了,还苦口婆心对他说道:“要听医嘱!”
云谏暗自咬牙,只觉现在十分后悔。
就不该让她来记这劳什子!
陶娘瞧着觉得好笑,摇摇头过来收拾她的矮桌:“不过多忍几日罢了……”
她说着话,将书册都摞在一旁,又拿起黎梨手边的青瓷小酒瓶。
她手上一掂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神情渐滞:“这……”
黎梨循声望了眼,说道:“哦,我喝了口,味道还行……”
“你喝了?”
陶娘听得面色大变,失声尖叫起来:“郡主!这是胡虏的箭毒啊!”
……箭毒?
黎梨眼里才浮现出震惊,云谏已经着火似的坐直了身,不等黎梨反应就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迅即将手指压进了她的口中。
“吐出来,快点!”
他当真使了狠劲压她舌根。
黎梨疼得眼冒泪光,越听见身边二人的慌声,她越紧张,甚至感觉方才的箭毒咽得更深了。
她“哇”地干呕了声,连半滴水都没吐出来,云谏的脸色瞬间白了。
黎梨勉强推开他的手,艰难喘了口气,想起在牢里听图仄招供的毒性,立即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了。
她忍不下眼里的泪意,呜呜地去扯云谏腰间的梨花锦袋:“你别带着了,省得往后看了难过……”
“别说胡话……”
云谏慌忙按住她,还想叫她张口时,陶娘却制止了两人。
“等等……”
她三指扣在了黎梨的腕子上,显然已经切了一会了,但手上的姿势连换几次,力道也越来越紧,像不确定似的。
“郡主,你当真喝了?”
陶娘再切了半晌,难以置信地转来视线:“可你……没有中毒。”
这边二人好像脑袋被接连打了两大棍,当即懵得彻底。
陶娘又是一番掀眼掰嘴听心地探看,完了自己也呆怔了:“郡主,你真的没有中毒!”
“怎么会呢……”
黎梨喃喃道:“不是说入体就会弥散么,我可是直接吞了……”
云谏终于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一口气,猛地松下之后,心肺都在抽疼。
倒是陶娘有着医者的敏锐,瞬即明白了什么,左右扫视着面前二人。
一起可以说是例外,两起就十分令人深思了。
“这胡虏的箭毒,似乎于你们二人无用。”
陶娘凝眉,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到底是为何?”
她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特别的饮食或经历?”
特别的饮食。
黎梨与云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去。
陶娘瞧着他们似乎找到了苗头,紧忙握住黎梨的手:“郡主,好好说说,指不定你们能解城防两军的毒!”
“说倒是没问题,就是怕这法子没那么好用……”
黎梨没想要在陶娘面前隐瞒,如实说道:“我与他唯一特别的,就是一起喝过一壶酒……”
陶娘急道:“什么酒?”
黎梨刚要说出“情酒”二字,就感觉云谏轻轻捏了她一下。
她不解地望去,一眼却发现萧玳刚从身后进了门。
黎梨默默咽下了话音。
“据闻是由苍梧奇卉所酿,出自一道人之手。”
云谏接了话,对陶娘说道:“线索很少,我派人去查,有消息通知你。”
*
京中的召令下得急,再过了些日子,算着往后几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四人便领着户部与羌摇一行人,整整齐齐地踏上了回京的官道。
出发之前,黎梨拿出那张写满了忌讳的单子,看了又看,同云谏说道:“你坐马车吧。”
“马车?”
云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在边关草原长大,那里就算是六岁的娃娃,出门也是要自己骑马的!”
“我几岁了,还坐马车?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里又不是边关!”
黎梨不明白男人的自尊,指着白纸黑字给他看:“瞧瞧,‘不可颠簸与操劳’,写得如此清楚了,你还想骑马?”
黎梨斩钉截铁:“想也别想,你坐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