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门窗被推得哐当作响,偶有
松动的树枝卷入狂风,凌空转旋,挥舞着摔到窗格子上头,“嘭”声更令人心惊。
屋内的光影更是乍明乍暗。
黎梨原本面向着墙壁侧卧,可那刷得细腻的墙面清晰折映雷光,仿佛是伴着雷鸣,将奔电直接劈落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不觉就转过了身,往旁边的云谏靠去。
云谏闻见花香趋近,心中霎时意乱。
然而一低下头,就看见她始终离了他半个身位的距离。
她紧紧抿着唇线,内敛无声,只有纤长的羽睫遮不住情绪,一直随着电闪雷鸣扑簌发抖。
她还因为他先前的抗拒,不敢完全挨近他。
云谏听见心底的不忍,心想,若他真是禅师,那这只狐狸就是他过不去的心魔。
他无奈地认输,伸手过去,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黎梨倏然贴近温暖,顷刻被安心的花香包围住,惊讶又小心地抬起了视线。
云谏触及这样的目光,忽然觉得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自己将她关在门外,都是真的该死。
他压下旁的心绪,佯装轻松地拾起她的辫子,往她脸颊边上挠了挠:“打雷罢了,你胆子好小啊……”
黎梨被发梢挠得痒了,稍微躲了躲,云谏却握着辫子追了过去,玩笑道:“躲哪里去?”
黎梨终于被挠回了性子,有些凶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好痒!”
云谏眼里多了些真切笑意,勾指蹭着她的脸:“欺软怕硬,惯会在我跟前耍威风。”
“方才还吓得发抖,若是今夜我不在这,你该怎么办?”
黎梨嘟囔着两句,使着性子说道:“我敲五哥的门去。”
话音才落,下巴瞬间就被人捏住了。
门窗外头仍是急风骤雨,雷轰电掣,屋内帘帐的纱色在电光中深浅不明,云谏不悦得很快,眯紧了眼:
“又想气死我?”
黎梨迎着他不大好的语气,却弯眼笑了起来。
云谏指尖微动,看不懂地摩挲过她的下颌,语气不明:“现在就不怕我凶了?”
他听见她说道:“方才也不怕的。”
云谏微怔,有道温和暖意抚上了他的脸。
黎梨认真望着他,那双桃花眼里的情意向他倾得柔软。
“我未曾怕过你,见你那样,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她的声音很轻,字音里的衷曲情愫却分明。
云谏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顷刻间撞乱。
就好像脑海里有一根弦已经紧绷了许久,有人落指轻柔抚过,它就“铮”地一声断得利落又彻底。
爱意温柔,欲念却穷凶极恶。
花香气在转念间暴涨得难以抑制。
下一刻云谏就俯身咬上了她的唇。
黎梨被拉进狂风骤雨里,她午后见过他的失控,原以为又要沉入欲海汪洋,谁知他不多时就放缓了动作,只依依不舍地亲啄了下。
她迷茫着睁开眼,被他伸手搂住腰,用力按入了怀中,而后潮热的气息落到她的耳畔。
“真的心疼吗?”
云谏话音有些低哑:“迟迟,你再心疼我一些吧……”
黎梨终于发觉了明显的存在。
她闻见帐内起伏的花香。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山间的瀑布激流,少年禅师在满溪的梵语经文中打坐,降魔金刚杵凌空而悬,佛印金光烫得惊人。
云谏低头蹭过她的耳鬓,听着她渐乱的呼吸,轻声开了口:“上衫都被雨水浇湿了,解了好么?”
窗外的雷雨声更大了。
庭院里原本覆着轻薄的松花落叶,如今都被夜雨冲刷得干净,光洁的白玉台展露出来,簇簇花团绽放得娇怯柔美。
白狐狸踏进了溪间。
山野的妖精涉世未深,面对般若佛法一知半解,只能仰承着禅师,听他亲口念着经文梵语,任他唇间的每个字音都点落在柔软的狐心上。
黎梨似乎被远方瀑布的水汽迷蒙了视野,湿漉漉地只看得见虚幻迷离的光影。
她稍微抬手,触及云谏早已凌散的发辫,五指与暗红的发带纠缠在一处,被缠得没办法了,终是啜泣了起来:“不要了……”
她轻轻抬他的脸,情郎的亲吻终于离开了白玉台,又回到她的唇边。
云谏低头抵着她的额,哄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好黎梨……”
“你摸一下。”
黎梨埋入他的怀里,纤细的指节伸展,不多时就被指尖的蔻丹染上了粉色。
她听见云谏变得微重的气音,仍哄着她道:“握着。”
黎梨轻轻闭了闭眼,蓦地想起儿时初初习字的学堂。
草长莺飞的三月春季,学府里绿瓦白墙,先生都在临湖近苇的长亭里教学童识字。
曳地亭纱旁,年幼的黎梨分了支狼毫,蘸墨粗沉,提笔间屡屡脱手,她吃力又委屈:“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