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垂着眼帘,也不知道看没看她。
黎梨舒了一口气,然而近距离端详着他眼底的乌青,又有些心疼。
她伸手抚上他的眼尾:“怪可怜的
,这样熬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吧……”
话未说话,对方倏尔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云谏面无表情,转眼看了过去。
黎梨下意识想要蜷起五指,却感觉他的神情与动作完全不相符,他眸光冷清,指腹却强硬地揉过她的掌心,粗砺的剑茧毫不留情,将她手心里的软肉揉得发红。
黎梨后脊微僵,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自在地缩手:“别……”
对方没理。
她小小挣扎了下:“你捱不住的话,今晚还是吃丹药吧……”
云谏感受到了她的抗拒,手上动作一顿,眼里迷茫划过,好像才唤回心神。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缓缓松了手。
少年终于低头看了她,眼底未褪尽的情绪晦暗,但神色总算鲜明了些。
他扫了她一眼,触及她睡得凌乱的领口,又开始皱眉,直接抬手将她的花窗合上。
“哐”地一声。
黎梨被窗风扇了一脸,懵然间听到他在外说:“捱得住,药你自己留着吃。”
“你把衣服穿好了。”
“瞧着天色许是要下雨,趁如今还算天晴,我带你出去转转。”
*
听闻要出去玩,黎梨速速换了身云白的衣裙。
云谏倚在门外的廊柱上等着,见她出来,一眼看见她拢起了长发,照着郜州的时兴,挽了个乖巧的垂髻,少有地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旋即移开了视线。
又有些在意地回望了眼,心想,白裙垂髻,怎么看怎么像只兔子。
兔子还有些警惕,跟在他半步开外,小心谨慎地打量他。
走出老远一段路,才磨磨蹭蹭地挨到他身边,见他神色如常,又犹犹豫豫地,慢吞吞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他掌心里。
云谏轻轻握住,没再乱动,很快就感觉到她彻底放松下来,牵着他舒舒服服地晃着。
真是很好骗的兔子。
他默默舔了下自己的犬牙。
但到底收起了利爪,同她说道:“白天集市更热闹些,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黎梨喜欢的东西很多,她心性来得快,时常见到什么东西,第一眼就拍板要买下,只管有趣没趣,从不管有用没用。
不多时,云谏就提了一溜串的大小包裹。
“我要这个!”
小郡主的脚步很快又停在一家卖饰品的店铺前,想也不想,指了指那条薄如蝉翼的软丝发带。
云谏从善如流地付了银钱,可当他接过发带,再想伸手拉人时,却发现黎梨十分难得地,望着一个角落发起了呆。
那有一串桃枝手串,样式寻常,只是打磨得光润,瞧着颜色浅些。
在琳琅满目的金银玉石饰品里,这样东西可以说毫不起眼。
但黎梨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喊着“我要”,反倒看得有些出神。
她不知不觉往前走近了些,正要叫店家取出来看看,却兀的听见不远处的街道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我的荷包——”
这声音熟悉,黎梨当即转头看去,只见出声的女子身着素色的长裙,挎着药箱,正追着一名逃窜的小贼,急得满脸通红。
是那日替她诊脉的女医。
“光天化日竟敢抢东西?”
黎梨看得头顶冒火,捋起袖子就要出去见义勇为。
云谏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别,我去……”
然而话音未落,就有一道疾厉的鞭声破空而来。
“啪”地一声,街尘四起,乌黑的鞭影转瞬就将逃窜的男子劈落地面。
“啊——”声顿时响起,那男子滚落地面惨叫着,肩背之上衣衫已经破裂,血色溅了出来。
黎梨惊讶地看着这幕转变,顺着人群的称赞声看向来人。
“是钟离将军!”
“将军鞭法神勇,这小贼倒大霉了……”
有道清丽身影越过人群的赞许声,不疾不徐地卷起自己手里的长鞭,对手下吩咐道:“绑回去。”
“是。”
黎梨一错不错地望着那边,再三看清,确认那位被称为“钟离将军”的,是名女子。
钟离英捡起地上的荷包,远远抛到追得气喘吁吁的女医手里,笑道:“陶娘你也太虚了吧,明日早些起来,随营中的女兵一起晨练,绕城跑两圈。”
陶娘累得半死,一改那日在黎梨面前的耐心温柔,朝对方骂了句脏话:“滚犊子,跑两圈,老娘还有命出诊吗?”
黎梨瞠目结舌,也不知这俩人,是谁更叫她反应不过来。
她的目光堪称赤.裸直接,钟离英注意到,循着感觉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