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晚了一点。
“王主,我们可要拦?”
亲卫垂眸看着几人来者不善,顿时沉声开口。
黎宿凤眸轻挑,隔着万千雨帘看了一眼一往无前的几道黑影,眼眸微敛,缓缓启唇。
“不拦,送君主离开。”
“唯。”
四周风雨大作,放眼望去,天堑百丈,无尽淋漓,阵阵惊雷映白边关明月。
几道黑影旱闯城关,由南向西,沐雨飞驰,意满青山,杀伐无忌。
黎宿周身掠满风尘,墨色衣摆随风纵舞,惊而不乱,躁而不骄,带着几分君临城下的浩荡澎湃。
她看着借道而去的人,捻了捻指尖凉意,眸色幽深。
果真如那小郡主所料,他会由南归国。
与盛安辞行那日,她除了让她带走叶问荆,还告诉她,萧徜不会让他归国,誓必用整个中原来困杀他,尤其是通往西域的路,必是死路。
所以,他不会往西,而会往南。
黎州接连中原南境,又刚刚从战火之中崛起,势头正盛,惹眼万分。
而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会先去黎州避避风头,直到中西边境战火燃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西境时,他会直奔南坻边城,届时,还望她能高抬贵手,放他借道归国。
黎宿抬眸看着深邃幽沉的雨夜,抬手接了接雨,感受到掌中凉意,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两个月的路程,只用了一个月跑完。
昨日刚到边关,今日西境战火便起,早上刚撤城防,晚间便有人来闯关。
不得不说,盛安与他,还真是默契万分,天生一对。
她抬眸看了一眼被雨水淋湿了的月亮,眸光流转。
摩那娄诘敢来闯城,是主动来欠南坻一个人情,他日南坻有难,西域必将倾力助之。
只是,她与盛帝定了盟约,此次西域若反扑中原,南坻不得有丝毫助力。
若还想在四海立足,国之盟约,便不可轻易撕毁。
所以,这个人情,她收不了,放他归国,只为应盛安之求。
摩那娄诘,你可不要让盛安失望啊。
苦寒难消,星火半盏,西境硝烟弥漫,战火燎原,生生将静置已久的和平打破。
阿坦勒一身玄甲,恢宏睥睨,领着六十万铁骑,举刀直指眼前城关,眸光一凌,厉声开口。
“君主有令,踏平中原!”
“是!”
顿时万马嘶鸣,声震九霄,随着一声令下,六十万铁骑如潮水一般朝着城池涌去,瞬间将一切都淹没。
中原与西域的战火,在风平浪静了一个月后,终是拉开序幕。
四海观望,又四海入局,落子难悔,烽烟再起。
盛京城中,细雨绵绵,生机鼎盛,边关的战火丝毫未曾波及城内的繁荣。
某处庭院,侍女经过后院,不经意间抬眸,只见一人抱着兔子躺在廊间的躺椅上。
四周斜风细雨,她好似一丝不察,睡的安稳,白色裙摆垂在椅下,被廊外细雨沾湿,泛着幽幽冷意。
侍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夫人嫁来她们尚书府,一直缟素清斋,睡觉的时间也比清醒的时间多。
随后她缓步走了过去,低头轻唤。
“夫人,下雨了……”
“先别叫醒她,让她再睡会儿。”
一道清冽十足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带着文人惯有的温和守礼。
侍女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屈膝行礼。
“大人。”
“下去吧,我守着她。”
“是。”
裴朝手中拿着一件烟青色披风,看了一眼睡在躺椅上的人,缓步走了过去,俯身将披风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垂眸盯了那张睡颜片刻,随后伸手理了一下散在她脸侧的发丝,直起身来,静静站在一旁观雨。
不知过了多久,椅子上的人才悠悠转醒,颤了颤长睫,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怔愣茫然,听着雨打檐瓦,缓声开口。
“我又睡了多久?”
裴朝俯身将她怀里的兔子抱起,缓声开口。
“半日光景。”
叶昭榆闭了闭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平和的好似一片荒原,无穷无尽,却又了无生机。
自从来到此处,时间在她这里好似停滞了一般。
她深深陷在一方宅院,不再奔跑,不再蓄力,不愿醒来。
整日囫囵度日,缄默不语,若不是裴朝每日都来陪她说话,她连与人交流的能力都快丧失了。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可她就是不愿醒来,想睡下去,一直睡下去。
可每当她有这个念头,梦里便会出现一道身影,她下意识地追着那道身影而去,直到他消失在一片光亮之中。
随即她便一脚踏空,瞬间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