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意一动,循着声音而去,向前走了一会儿,拨开细竹,便看见雪白的浪花奔流而来。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她杏眼一弯,提着裙子小跑过去,随后坐在青石上,褪了鞋袜,将脚放进水里。
沁凉的溪水瞬间将她的脚包裹,凉的她打了一个寒颤,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放开了玩。
她踩着水玩的不亦乐乎,笑着嘟囔道:“要是小谢公子在就好了,就可以一起玩了。”
可他永远拿捏着分寸,无召不入,无甚大事,不会轻易踏足皇族之地。
好有分寸的君主,不管是手段还是礼节,他都做到了极致,难怪能让万民臣服。
她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穹顶,一道黑影背风翱翔,若无若无的盘旋于她头顶。
她弯唇笑了笑,还是放心不下她啊,就算无法亲临,他也能掌控一切。
说不出的野和霸道。
脚被什么碰了一下,她低头一看,许多小鱼在她脚边游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她白皙的脚踝。
叶昭榆眼睛一亮,顿时将裙摆挽好,弯腰开始捉鱼。
可鱼太小,轻而易举的从她指间溜走,次数多了,她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她双手叉腰,盯着水面,气喘吁吁的开口,“等着,本郡主这就去摇人,今天非要吃油炸小黄鱼不可!”
她踩着石头上岸,也不管硌脚,提着靴子便准备去叫人,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悦耳的鹤唳。
荡荡之鸣,袅袅之音。
她眉头一挑,抬脚拐了过去,绕过一块巨大的青石,便看见一人着一身松青色衣袍,萧萧肃肃的站在溪边,恬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鹤身上。
像是独立于山水间的隐者,心静如山,其行若水,看白鹤无声,苍云息影,万物行藏。
万物皆可入眼,又万物都未曾入眼,原来,平静的尽头,是淡漠。
她将鞋子放下,理了理裙摆盖住白皙的脚,随后步伐端然的走了过去。
“咔嚓”一声,落下的枯叶被她踩碎,发出细微的清响,那人闻声看来,怔愣了瞬间,随后抬手见礼。
“下官裴朝,见过郡主。”
叶昭榆笑着看向他,朝他扬了扬下巴,悠然启唇,“裴侍郎为何总是这句话,就没有其它见礼的话了吗?”
叶昭榆见对方愣了一下,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叶昭榆缓步走到他身边,杏眼微眨,抬手对他一拜,“那晚相助之恩,盛安在此谢过。”
裴朝虚虚将她扶起,音色清然,“郡主不必多礼,下官也未曾帮到郡主什么。”
叶昭榆直起身来,负手而立,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鹤身上,弯了弯唇,“裴侍郎觉得,这鹤可自由?”
裴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光波动,“应是自由。”
叶昭榆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发丝,眸光清浅,缓缓启唇。
“坐拥山野,享无边自由,它的自由可是孤独的?”
裴朝微怔,垂眸看着澄澈的水面,轻喃道:“是。”
第156章 大可不必
风过林梢,荡起一片绿荫,叶落山林,空谷回响。
裴朝看着白鹤投在水面上的倒影,茕茕孑立,料峭孤寒,好似在看自己。
她一句话便拨动了他的心弦,挑动着他藏在心底的凄绝。
是孤独的自由。
他远离边境纷乱,携着一腔孤勇,来到繁华似锦的京城,立下凌云壮志,想与平庸相斥,做那肃清官场的斡旋者。
可孤掌难鸣,他就像是一粒投入湖中的石子,翻不起丝毫波澜,更遑论去扭转局面。
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平庸,继续过着那波澜不惊的生活,冲不出重围,也踏不碎晦暗。
挫败,又失望。
他没有不甘心,只是这个结果,配不上他当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炙热的决心。
叶昭榆转头看向他,眸光清浅,“你可曾后悔来京?”
裴朝抬眸看向她,摇了摇头,“从未后悔。”
若不来京,他该烂在了污泥中,那样的话,又怎对得起她。
叶昭榆抬眸看着翩翩飞远的白鹤,微微一笑,“我曾行走于雪域,满目苍白,整个世界静谧又辽阔,让我心生无限恐慌,我本走不远也走不久,可最终我还是走出了那片雪域,你猜为何?”
裴朝目光流转,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音色低沉,“有人与你并肩同行。”
“对,有人,同行,不孤。”
她抬手拂掉落在衣袖上的绿叶,眸光潋滟,嘴角噙着一抹散漫的笑。
“既然孤掌难鸣,为何不去找寻志同道合之人,涓流虽寡,浸成江河,爝火虽微,卒能燎野,你与你们一起去做,未尝不可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