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更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驰骋疆场,从无败绩,西域,北幽,南坻哪个没有被他威慑过,他戍守的边疆,寸土未丢,深受广大百姓爱戴……”
说着说着,叶昭榆便红了眼睛。
三叔十四岁就带兵杀敌,铁衣淬血,刀戟卷刃。
曾万人中取敌将首级,也曾挽雕弓射北幽天子,意气风发,眸眼矜骄。
他是大盛的少年将军,血性男儿。
而他的最后一战,堪称壮烈。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他一人守一城,只为城中寥寥几人。
血战三日,抵死不降,刀折矢尽,白骨露野。
她那时想三叔,恰好被舅舅派人送到了他身边,没想到不久便遭此变故,她就在那城中。
狼烟四起,杀声震天,援军久久未至。
她握着比人还要高的长枪,替三叔守在一群满目绝望的百姓身边。
固执地盯着城门口,不自量力地将自己当作最后一道防线。
援军至时,她热泪盈眶,踉跄着跑出城门。
只见三叔拄剑立于城门之外,不怒自威,震退三军,而他胸前,万箭穿心。
他到死,都在守着城与人。
腿一软,她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周身血液仿佛凝滞,痛彻心扉。
她撕心裂肺地朝他大喊,“大捷了,我们大捷了!”
你将城守住了,守住了啊!
第13章 就不归了
那日的风格外的冷,像是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剐着她的血肉。
经年之久,那风穿过时间的长廊吹来,她还是浑身泛疼。
他本是万万人上的宣远将军,干霄凌云,横荡四野,却死在了寥寥几人的孤城。
死在了最意气风发,风华正盛的年纪。
彼时,他方二十又七。
朝廷追封,史书留笔,残剑破敌袭,寒甲守荣光。
当真是,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
可少年花期太短,河山未看,星月未揽,巅峰未至,功名未满。
便提前退了幕,只在史书上留下了那浅浅一笔。
她问阿爹,这样值得吗?
阿爹说,值,因为他守的是大盛子民,将军战死,壮士断腕,疆土分寸不让,百姓一个不弃。
阿爹说,战场最能体会生命的短暂和苍凉,阿榆要记住,它太脆弱,别轻贱它。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嗓音低沉。
“吾平生少有敬佩之人,你三叔算一个,怎奈天道不公,早早将他带走。”
他还未来得及还他当年的相护之恩。
叶昭榆抬手抹了一把泪,眼圈通红,瓮声瓮气道: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三叔的?你们何时见过面?”
摩那娄诘走到窗前站立,琉璃色的眸色清浅,窗外密雪纷繁,有碎玉声。
苍穹之上,雄鹰背雪盘旋,尖啸旷远悠长,将他的思绪也无限拉远。
那年,十岁的他抱着骨灰一路狼狈地越过大漠戈壁,逃到西域与大盛的交界。
想要穿过芜城,去黎州。
奈何沙门的人穷追不舍,势要给那秃驴报仇。
乌吐克更是亲自追杀,他被逼至绝境,杀红了眼,慈悲漫天铺陈,根根收人性命。
那天像是鬼门大开,他是冥司派遣到人间的勾魂使,毫无感情的将缕缕生魂送入黄泉。
乌吐克怎会让他如此猖獗,是他赐他的慈悲,教他的功法,怎会治不住年幼的他。
他飞身一掌将他掀飞在地,红色朗裟翻涌,怒声斥责。
“孽障,你可知错?”
他口吐鲜血,一头墨发披散,死死将骨灰抱进怀里,双目赤红,闻言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何错之有?他该死!你们更该死!你的佛门我再也不会信了!”
他以为他经受的万千苦楚,拔筋抽骨,刀斧加身,咬着一口血牙向前,只是他修行路上的一场苦修。
他受的起,也不怨,可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
骗的他心魂俱碎,遍体生疼。
他琉璃色的瞳孔流出血泪,看着乌吐克目光悲戚,“师尊,我不信你了!”
母亲身死的那一刻,他的信仰便崩塌了,崩得绝望,塌的彻底。
周围喇嘛早将神权至上刻入骨子里,闻言怒不可遏,举起长刀向他袭来。
适时,无数箭雨划破长空而至,只听骏马嘶鸣,有人大喝一声。
“何人胆敢在我大盛边界行凶!”
喇嘛被箭雨生生逼退,他在昏迷前看见一少年将军策马而来,铁甲寒衣,长枪在手。
他朝着那人伸出带血的手,语气祈求,“带我去黎州。”
等他再次醒来,周围景致陌生,古色古香的屋子干净整洁,不是西域。
他紧紧抿着唇,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见装骨灰的罐子还放在枕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