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怕的。萨娜努力给自己鼓劲儿,她向木门伸出手。
微微颤抖的手几乎要触到门扉了,她几乎能感觉到细小的毛刺在逐渐逼近指腹,但是却怎么也碰不到,萨娜往前探了一步,可是还是碰不到。
为什么?
她颤抖地看着双手,右手像是雪一样从肘部融化,左手不知何时染上了黑红色的东西,她知道这是什么,清楚的知道。
是血,是战斗,是……是战争。
她的生命已经被卷入血腥的战斗中了,那片温暖和睦而平静的故乡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我回不去了……”
品尝过鲜血的幼兽再也舍不掉对力量的渴求,饱受弱小苦难的孤狼再也离不开暴力的诱惑。
温暖、和睦、安心、被家人包围、被父母兄姐保护、不需要烦恼、可以哭泣可以大笑的家——
多疑阴暗、渴望力量、虚伪疯狂的她已经无法在那个世界继续生存了。
萨娜昂起头,单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面孔,喉间吐出的滚烫气息和纷扬而下的雪雾融成冰冷的液体贴附在她脸上,像是汗珠更像泪水,但它们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片不知道来自那个河海的融雪罢了。
“这就是长大吗?为什么是这种糟糕的感觉。”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变坏,可为什么一点也不羞愧?一点也不恼怒?”
“甚至我还能听到那个声音在辨解:这不是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是他们逼你的,是这个世界逼迫你的,你活下来了,你还有余力想去帮助别人,这就很好了。”
她痛苦地弯下腰,单臂紧紧箍住自己的腹部。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我以为曾经的已经够坏了,所以对自己说变成什么样都会接受自己,都会喜欢自己,可是现在不能,我不能,好恶心……”
“再也看不明白一朵花美好,再也听不懂一只鸟儿的鸣叫,再也不敢去触碰任何一个纯洁的生命,听到的是狂风怒号,看到的阴谋诡计,做着的……是不想的做的事情……”
她直勾勾地盯着洁白的雪地,双目闪烁着异样的红光。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呢?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炙热的疤痕从背部漫延开,从皮肤侵入皮肉,侵入骨头,侵入灵魂,化作尖针扎入大脑,那是一个尖利的、让人难以继续追究的嚎叫声。
“因为、因为……”
滴滴答答的温热液体在雪地上溶出小坑,萨娜从上至下的俯视掌中金红色的血,她嘴角微扬,神色倨傲,眼神却是绝望的。
“自戕是没有价值的死亡,是吾神不能饶恕的重罪,吾将位列万神之神的黄金之国,不能让任何污点玷污吾神的土地。”
于是再也回不了家的萨娜洛特随着飞雪片片散去了。
雪雾中出现了另一个影子,萨娜被富有节奏的铃音吸引,她好奇地寻声走去,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驻立在风雪中,手中拎了一盏很有旧神风格的四角鸦爪提灯,水晶罩里烧着一捧漂亮的银色火焰。
“你为什么在这里?”
提灯的女人弯了弯鲜红的眼瞳,她将提灯往前探,照亮一方小小的雪地。
“你看。”
一株新鲜的嫩芽怯生生地将脑袋探出雪地,小心翼翼地从低处不那么凶暴的风雪里观察自己未来的家园。
许多疑问在这抹绿意中淹没,萨娜的目光被它吸引,心神也被它所夺去,她情不自禁地蹲下来观察它,看见了许多缥缈的遐思。
“……它会长成大树吗?”
她本没想得到回应,可头上突然出现的分量令她睁大的眼睛。
神秘女巫摸着她的脑袋轻笑道:“笨蛋莎娜,这是花的幼苗啊,是高洁无暇的冰原之花。”
一阵不同的清脆铃铛声响起,沉迷在绿意的萨娜怔怔地抬头望向某处,神秘女巫讽笑着让寒风吹灭提灯的银火,神火熄灭的瞬间这场幻梦同时碎裂。
“美梦就从我这里结束吧,真是的,不要觊觎别人的珍宝啊。”
第77章Chapter77 锤头鸟之怒
梅森家族牵线的比武大会将在纳西角斗场展开,其主要目的有三,一选拔勇士来给家族提供新血,二是完成与船长哈里的契约,三是为了一扫上次血金季的晦气……因为各方都把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场比武大会的可谓是热闹非常。
纳西城主的长子贾艾斯早早地到来,正摩拳擦掌地在等候区准备,打算与周边各中立城市到来的好手一决高下。临近大会开始之时,须发微白的洛伦泽老爷压着金狮拐杖从容步入会场,悬于胸前的挈倫石护符在阳光下闪烁着华美的色彩,这是洛伦泽家代代相传的珍宝,亦是纳西城的城主之证,乃家族无上荣耀之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