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娜说道这里停住了,怔怔的目光随着花精的翅膀一路游向黑发的少女,奥克塔维亚放下茶杯回眸,见她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作为女孩的你想要什么。”
真是的,你为什么追问呢?萨娜用力捏双目间,将潮湿的液体忍耐回去,将发酸的鼻梁按回去,她深吸一口气触了下奥克塔维亚的目光,视线虚虚落在搭在少女肩头的柔软的深红色斗篷上,心里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每个人都想要被珍视和保护,我也不例外,这就是作为女孩的我。”
黑发少女发出一声轻笑,茶杯与小碟划出清晰的响声,勾着杯柄转动的手指比瓷器还要洁白。她的反问一如既往的犀利,从不会华丽语言所迷惑感动,和那张看着容易受到欺骗的美丽脸蛋相比,这副皮囊里装的肯定是个更加令人神往的灵魂。
“你觉得这些渴求都是被强加的,虚假的吗?”
这个人真是好恶劣啊。萨娜在心中发出无味的叹息,她尽量露出坦然无畏的样子,好藏起那些热乎乎的羞恼与不自在,她那无往不利的语言天赋和坦荡态度无法争取到任何机会,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停止交谈的念头。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谁给她下了咒语吗?
“我分不清它是真是假,我分不清我是活着还是死去。一切都停止了。静默的雪花飘零而下,一点也不寒冷。”
其实是不用多么努力的,那些热乎乎的东西比起其他实在少得可怜。回忆很容易使人困死,沉浸在回忆中的萨娜明知这一点却无法摆脱,她曾用这句话给乌拉卡谏言,但她却没有一个斯缪尔可以稍微与她分担。
而且血亲的血总比旁人的血更加深刻无法摆脱,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你在悼念谁?用这样漫长的时光,这样虔诚的心灵,把自己放到那样卑微的位置。”
她在用什么魔法偷看我的心吗?萨娜歪头审视端雅品茶的奥克塔维亚,黑发少女从容的与她对视并不开口,看来是打定主意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了。
奇怪的感觉让萨娜不敢多看对方,她拢紧领口恢复靠着石栏的姿势,让身体里那个冷静的旁观者陈述:“Dora,我的姐姐,年长我五岁,在我这个年纪一去不回。父亲带着哥哥们为她报了仇,长姐和母亲将她送到先祖身边,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给她,连她养的鸟儿都会为她悲哀地鸣叫。”
所有的悲哀后面都萦有死亡的阴影,纠缠着圣血的厄运究竟来自哪里呢?无论如何,这些死亡之影总是模糊而不可捕捉的。幸存下来的生者只能把最初的‘孽缘’归结于自己,一面告诉自己无罪,一面又沉默地忏悔。在这种生存还是死亡的夹缝中挣扎至麻木,究竟会把自己弄得疯狂吧。
“家是美好的地方吧。”
“回忆让它美好。”
真是很奇怪啊,用这样冷静语气和陌生人谈论……萨娜再次收紧领口直到有轻微的窒息感,这种夹杂着快意的窒息感微妙平衡了涌出的自厌情绪。
她站起来了,萨娜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瓷器碰撞的声音,风划过衣料的声音,头发和斗篷摩擦的声音,还有西灵顿蔷薇的芳香,是很淡的残留。
“我曾以为你是荒芜的冰原,会反射太阳璀璨刺目的光,现在我才发现,你原来是家中的炉火,能安安静静地陪伴家族直到最后。”
“什么意思。”
萨娜对她侧目而视,黑发少女转头对她露出一个浅笑,非常真诚的微笑,无论如何捕捉都找不到一丝另类的含义。
“你是个很传统的奥修斯人。”
“……”
搭在石栏上的纤细手指相互绞弄,最后默默交叉绷紧,奥克塔维亚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她的声音好轻,像是云打卷的尾巴。
“很重视‘家’的概念。”
莫名的紧绷感发出警告,萨娜拧眉厉色,低斥:“你笑什么,这不好笑,我没有家了,我以为你听出来了。”
奥克塔维亚摘下石柱上的蔷薇,银蓝的花精簇拥在她另一只手边。
“你看,这是甜味,这是花朵。”
她将右手的蔷薇轻轻插在萨娜衬衣的口袋里,轻步横移送上左手甘美的蜜糖,但是更出乎意料的举动还在后面,让萨娜完全无法注意眼前殷勤献上蜜罐的花精们。
“而这个……有没有一点像家的感觉。”
“……”萨娜单手捂住嘴,冰冷的后背因另一个人的温度而滚烫,曾掐下过蔷薇的右手轻轻横过劲瘦的腰,奥克塔维亚轻轻将下巴放在紧绷的肩膀上。
她变高了?不,这无关紧要……萨娜轻微地挣扎却发现对方抱得很紧,陌生的接触令她无所适从,可是寒冷又空虚的身体贪恋这份得之不易的温度,她最终只能妥协,放弃扯开锁着她腰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