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李书妤的视线,他猛得从椅子上起来。
话筒掉落在一边,失控大喊,“那个杂种,我就知道那个小杂种会坏事!”
随即被旁边得狱警按了回去,警告他安静。
李书妤看着他发疯。
暴怒无法消散,许文程一双眼睛猩红,像是褪去了人皮,面目狰狞可憎。
他的情绪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狱警拉起来,试图带他回去。
许文程又安静下来,重新拿起了听筒。
“你在胡说,是吗?”
李书妤没说话。
“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李书妤还是没有开口。
她身上有种和许况很相似的冷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屑又冷漠。
许文程被她的眼神刺到。
“你和你爸其实很不像。”他突然说,“他没你果断。”
李书妤的视线停住,手握紧了话筒。
见他情绪已将近崩溃,她问:“打给我爸的最后一通电话,你说了什么?”
许文程靠在椅子里,“电话?”
回忆了一会儿,他低低笑了几声,声线很低,“好像是告诉他······他要是进去了,我会帮他好好照顾还在国外求学的女儿。”
他说着,眼底露出让人反感的阴毒笑意。
许文程被两个狱警拉走了,防护窗的那一侧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李书妤拿着听筒,好半晌没有放落。
有人来提醒她,时间已经到了。
她紧抿着唇,有些缓慢的起身往外走。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格外炎热,李书妤上完手绘课,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听到李修鸣出事的消息。
几周后她终于通过繁复的申请,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他明明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还说出狱后想要去南州生活。
原来一切都是骗她的,从被拘留调查开始,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许文程用她来威胁。
李书妤的视线模糊。
已经是早春时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书妤。”
听到声音,李书妤抬眸,视线在高挺的许况身上停落。
他几步走了过来,看着她明显很难过的神情,什么话都没说,将她揽在怀里。
清冽的熟悉气息,李书妤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溺水一般的感觉才逐渐退散。
*
探监其实是检查组的刻意安排。
他们从蒋世同入手,虽然能查到蒋世同和许文程早有勾结,却撬不开两人的嘴。
许文程情绪崩溃之下对李书妤说出了曾经威胁李修鸣的事情,调查组根据这些蛛丝马迹,重新彻查了多年前李修鸣的案子。
这一查,牵扯出了正在或曾在滨州任职的大批人员。
蒋世同是级别最高的那一个。
许文程自己的妻子攀上了蒋世同这棵大树,攫取利益的同时也乐意为他效力。
多年前整治的风吹到了滨州,蒋世同将曾经最得力、却已经离心的李修鸣推出去顶罪。
许文程推波助澜帮蒋世同,用远在国外的李书妤逼迫李修鸣认罪自杀。
所处的环境利益牵扯、盘根错杂,李修鸣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被搅入其中,最后成了一个替死鬼。
他有把柄在蒋世同一行人的手里,并不全然清白,却也没有贪那些钱。
调查结果出得很快,李书妤探监许文程的第七天,蒋世同罪名落实锒铛入狱,在退休的前一个月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许文程改判死刑。
庭审公开,李书妤去了现场,坐在旁听席位,听完了两人的审判结果。
当天相关部门也出了通知,对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李修鸣事件进行了重新界定、说明。
李书妤也看到了江昱婉,她穿着一件湖蓝色旗袍,清冷又温和。
李书妤听许况说,案子审查之所以这么快,是江昱婉主动提供了证据。
从法院出来,即将乘车离开的时候,她对李书妤说,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被当玩物,知道对方有权有势,她就瞒着许文程,想尽办法将孩子生了下来。她知道,这可能是那场肮脏交易的唯一证据。
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人,把别人施加在她身上的伤痕变成利刃,等待时机尽数还了回去,也刺得伤害过她的人头破血流。
昆曲很好,只是江昱婉余生都不会再唱。
—
连续几天都在跟进案子,看到判决公示的时候,李书妤浑身泄了力气。
晚饭没有吃多少,就回房间睡觉。
跌落在床铺间,困倦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得到休息。
昏暗的房间,卧室门被推开,走廊里的光露了进来。
床侧的位置下陷,随即靠着她躺下,温热的身体驱散了李书妤无意识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