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还想借着放我一命来要挟我远离周靳,但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直接地说出来,而是想等我主动提出来。”
林纾低低地笑着,明明是柔和的语调,听着却无端让人心里发寒。
她问:“那你会吗?”
“不会。”程瑜认真地补充了后半句,“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靠近他的必要,也就谈不上什么远离。”
林纾没再说话了。
程瑜侧头去看她。背后的墙冷得让人发颤,可她靠在上面半点反应都没有。
良久,才听到她说了句。
“不觉得苦,但时常会想,要是早些认识他就好了。”
这样,同样压抑的两个灵魂,就能早些依偎在一起取暖。他以后再遇见太阳的话,就不会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执拗地追着跑想要占为己有,而是会觉得那般遥不可及的温暖,除了耀眼之外毫无他用。
这句话语气很轻,包含的意味却沉重。只是,程瑜听不懂。
林纾也没指望她能听懂,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这偏离轨道的话题,冷淡道:
“周淞原本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处置你,但既然你说你怀孕了……”她别有意味地朝着程瑜的肚子看了一眼,继续说:“我不会动你。”
“但你也要知道,想离开是不可能了,必须等到万川把这最后一单做完,所有的痕迹消除才行。”
程瑜看着身旁还没有醒来的吴泾,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两人之间无话可说,就只能陷入沉默。
程瑜在这彼此安静的几分钟里,突然意识到——
林纾过来,不是为了报复上次打她的那件事,好像是为了来出口气的,因为……
她刚才骂自己蟑螂来着,看来那句“阴沟里的老鼠”确实把她气得不轻,居然念念不忘到要追到这里骂回来。
程瑜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声。
林纾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听到这声笑,又低头看过去,“你笑什么?”
“你怎么只骂我,没有打回来?”
林纾知道这话里的意思,脱下身上的大衣,扔过去,“我做下的事,我受着。两清了。”
她的大衣上还带着一点琥珀柑橘调的香水味,余温几乎没有。程瑜头晕脑热,但身体却冷得发颤,就往里面缩了缩。
林纾走到门口后,忽然又想到大衣口袋里还有小刀,就又折身回去,掏出来拿到手里。
半合的铁门在这时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顶上的灯泡都被震得晃动了几下。
程瑜和林纾同时抬头,看到周靳黑着脸匆匆地从门外进来。
寒风裹着沙粒卷入屋内,一时间尘土四起。程瑜没办法捂住口鼻,只能偏过头咳嗽起来。
耳边传来肉体撞击墙面的声音,紧接着“咣当”一声,然后一道黑影闪过,将她护在了怀里。
“有没有伤……身上怎么这么热?”
程瑜在迷糊中,感觉到周靳的下巴贴到了自己脑门上,然后是他微凉的掌心。
“发烧了?”
“你松开……”程瑜原本就有些头晕,现在被冷风冲还被灰尘呛,症状越发严重,连从周靳怀里挣脱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余光里看到林纾捡起那把被踢掉的小刀,手扶着墙慢慢站起。她的头因为撞到墙面,磨破了皮,已经渗出了血迹。
看过来的眼神在一寸寸变冷。
程瑜心想完了,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这个死绿茶,是在装柔弱博取周靳的同情心吧?
但想归想,她已经无法再开口解释,身体撑到极限,晕了过去。
周靳把林纾的大衣扔到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将程瑜包起来,抱在怀里。
路过林纾的时候,说:
“你看着吴泾,我要先带她走。”
林纾没有任何犹豫,挡在了他身前,“她必须留下,不然我们没办法和裴铮做交易,他手里的证据更多。”
周靳低头,看着程瑜发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只是重复道:“她病了,我要带她走。”
“我把医生叫过来,或者给她放到其他……”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我要带她走,给她看病,我自己来照顾。”
“还你去照顾?”林纾声音终于大了起来,只穿了件薄毛衣的身体被门外的风吹出单薄的线条,“你知不知道她怀了裴铮的孩子!”
“你怎么照顾?等着她把孩子生出来,然后让孩子叫你叔叔,还是妄想着孩子能叫你爸爸?”
周靳脸色一瞬间沉寂了,在原地僵了几分钟后,也只是将程瑜抱得更紧。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这是在替你……”
“我不需要。”周靳重新看向林纾,“你刚才拿着刀干什么?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