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掠过她腕间的手镯,极为满意,借此唤她上前说话。
赵浔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介绍道:“父皇,母后,这便是儿臣提过的虞家娘子——虞茉。”
语中难掩愉悦,总算透露出与年岁相称的稚气。
皇后微微偏过脸,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像是再说:看看你儿子,十七年加起来也不抵今日笑得多。
圣上心中五味杂陈。
既喜太子终于开窍,亦难免气他先斩后奏,但因臣子在下首坐着,还需维持皇家威仪,只温和地朝虞茉道:“好孩子,今日你二人议亲,权当是寻常家宴,不必拘谨。”
得了准话,虞茉放松些许,腼腆抬眸,迅速扫过上首。
原来,赵浔五官肖似皇后娘娘,精致秀气,而骨相继承了当今圣上,凌厉清晰。两者结合,使得他眉眼间噙着玉质般的温润,却也不乏身居高位的威严。
而赵浔也切入正题:“儿臣昨夜思量许久,还是决意另择吉日定亲。否则匆匆忙忙,礼数难全,无端怠慢了虞姑娘。”
知子莫若母。
太子先是执意要尽快定下名分,后又将派去江家的宫婢谴了回来。那时,皇后便猜测事有蹊跷,少不得会一波三折。
且他生来早慧,不爱哭亦不爱闹,骨子里却是个霸道的。直至年岁渐长,才学会维系表面谦和。
皇后以为,太子会罔顾虞姑娘的意愿,说什么也要将人娶了。于是忧心小娘子对他生出怨怼,回头两看生厌。
幸而今日一瞧,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旁的便也不大重要了。
“也好。”皇后做主应下,“太子娶妻非一家之事,太子妃亦是尊贵无双,本该由礼部按制大肆操办才对。”
语罢,睇向丈夫。
后者则抬眸扫过太子罕见露出急色的眼,好笑道:“行了,坐着说话。”
议亲变为相看,皇后便细细问了她的生辰、喜恶。
虞茉对温柔长辈毫无抵抗力,比预想中更快适应。不多时,已经拨开赵浔,凑过去听他孩提时的糗事。
皇后顺道提了半月玉佩的来历。
究其根本,是自家儿子不够厚道,但也难免感叹:“你们两个倒是极有缘分。”
闻言,虞茉诧异地看向赵浔,揶揄道:“你怎么连人家玉佩也抢?”
“......”
他红了耳尖,不赞许地看向上首。
再说圣上难得从公务中抽身,自要留未来的亲家用膳。待宫婢鱼贯而入,将精致菜肴放下,虞茉提先叮嘱:“不许给我剥虾,也不许给我夹菜,斟茶也不许。”
“为何?”赵浔执筷的手一顿,“你在害羞吗?”
“......不全是。”
关起门来,怎么差使他都行,谁让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但出门在外,小姑娘难免在意面子工程,可不想旁人以为她娇蛮跋扈。
赵浔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原来,茉茉也知道那是‘娇蛮跋扈’。”
她险些破功,以袖摆为遮掩拧他一把。面上则挂着极尽温婉的笑,惹得圣上大赞颇具温家之风。
“好。”赵浔将小碟推至她跟前,“换你给我剥。”
虞茉狐疑:“可你分明不喜欢吃虾。”
“无妨,不过是想尝尝茉茉剥的东西罢了。”
她刚要打趣赵浔肉麻,谁知回想片刻,竟发觉自己鲜少“犒劳”他。
仅有的几次,还是她着实吃不下,但因从小被教导珍惜粮食,遂殷勤地哄着赵浔替自己收拾残局。
稀薄的愧疚涌上心头,她眨了眨眼,柔声道:“你今日只管把我当小弟使唤,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吩咐便是。”
“......”他凉声,“你平日便是将我当成小弟?”
虞茉怒了:“爱吃不吃。”
话虽如此,她仍是夹了肥硕饱满的红虾,想着令赵浔感动一回。
但此间并无塑料手套,端详几息也不知该如何优雅地剥壳,她又着实不喜油汪汪的触感,只能无辜侧目:“吃海鲜容易过敏,下次再给你剥。”
赵浔失笑,肩膀微微抖动,不忘顺着她的话道:“依你。”
“啧啧啧。”圣上越瞧越醋,忍不住耳语道,“朕对他有求必应,但从不见某些人笑得这般开怀。”
皇后忍俊不禁,故意说:“你又不止浔儿一个儿子,让老大、老七给你笑去。”
“这能一样么。”圣上不欲败坏兴致,饶回太子,感慨道,“在御书房,朕骂了他足足半个多时辰,连眉头也不皱,看来是动了真心。”
“浔儿打小薄情,可但凡能入他的眼,都会从一而终。我看虞姑娘是个率性纯真的好孩子,有她陪着,浔儿才像是从储君的壳子里走出来,多了几分少年郎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