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则是蹲身猪笼边,再打量笼中的两个黑毛山魈。
这两只山魈应是被山民带着猎犬围捕时,受了伤。
湿漉漉的黑毛间夹杂着些黑血。
赵鲤又取两丸药,叫棉花人偶喂给它们。
玄虚子老道的药物入口即化,两只昏睡中山魈都是一哆嗦。
抱着冯宝看棉花人偶喂药时,这胖小孩一点不害怕地跟着看,小声道:“它们好像人啊。”
赵鲤将他往上颠了一下:“他们从前就是人。”
有心教导他,赵鲤道:“阿宝,听过黄母化鼋的故事吗?”
冯宝侧着脑袋,思索一瞬后点点头:“沈大人给的书里有。”
“汉灵帝时江夏黄氏之母,浴盘水中,久而不起,变为鼋矣。”
他口齿清楚,将原文复述了一遍。
赵鲤赞许摸了摸他的脑袋:“聪明!回去的路上,姨姨给你说故事。”
言罢,她命人将溪边昏厥的一众人全带回断头岭子村。
被赵鲤踹飞的狂夫随从,自是要因私自跳傩收押。
地上的病人,还有笼中的两个黑毛山魈,也是要救治的。
得了赵鲤的态度,晓得她要去村中,村老忙不迭命人来抬担架和猪笼。
断头岭子村在深山中,赵鲤翻身上马抱着冯宝,在马背上小声给他补起了课。
俗语说的人老精,鬼老灵。
各国旧时民间传说,几乎都有类似的故事——活得太老的人会异化。
变鼋变鸟变狼。
方才赵鲤问冯宝的黄母化鼋,便是很典型的一类。
黄家家中老人老了,在盘水河洗澡化为戴银钗的大鼋,从此黄氏不敢吃鼋。
还有,家中老人年逾七十双臂生白毛尻后尾生,化为白狼跑出门去再不见踪影的故事。
是真的化为白狼,还是失去了劳动力被迫失踪,只有编这故事的人知道。
同样原理,还有家中太爷化为二尺黄狼头发稀疏,赖在家中吃喝赶也赶不走的故事。
归根结底,这类人老化怪的故事和活人冢一样。
是因人老之后丧失劳动力,病重又需要照顾,被家人嫌弃的一种心理投射。
这笼中的山魈,就是灵气复苏后,因这种群体意识而出现的怪物。
说到这时,冯宝似懂非懂,他转头看那猪笼问道:“他们原来是人吗?”
赵鲤也跟着他视线看去,见这两只山魈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裳碎片,她若有所思道:“是。至少一两年前还是人!”
第1104章 长生牌
一进断头岭子村,赵鲤便遥望远方山势。
随后忍不住后槽牙疼。
果如清风客所说,这村子就在一个形如断头刀般的山下。
这断头崖下煞气十足,沿途见着庄稼都瘦弱稀疏许多。
从玄学角度来说是煞气十足,住在此处的人性格易怒易生纷争。
从现实角度来说,这种山势极易在雨季发生泥石流或者山崩。
两方面看,都不适合人居住。
只他们进村的一小会,赵鲤就看见好几个背着自制弓弩带着猎犬的半大小子。
一副十分武德充沛的样子。
看赵鲤骑在马上,这些半大小子便在远处看。
被看着老,实际身手矫健的村老一人一脚踹回家中。
到了村老家,看村老忙前忙后要张罗人来拜见,不迭声邀赵鲤吃席。
赵鲤看他们这穷村子都不忍心吃他们的饭,也不想在这摆什么架子。
只寻了条小板凳坐在院中,叫村老帮忙找了张学步车给冯宝。
看她亲和,以忙碌来掩盖紧张的村老搓手蹲下,顺手掏出了烟叶子:“您抽吗?”
他客气得很,叶子烟也要分赵鲤一口。
这时清风客出来道:“殿下,我的两个恩人都没事。
“处理伤势后,有没有关好?”赵鲤问。
赵鲤并不会因为清风客说两只山魈曾救过他便掉以轻心。
山魈这种东西,若是生怒伤人还是够断头岭子的人喝一壶的。
清风客不迭声道:“关好了,还有您的……御使看着呢。”
他说的,自是冯宝的棉花娘亲。
赵鲤懒得费口舌多余解释,又问:“东西呢?”
清风客忙举手。
手中托着两张碎布,一脸惊疑展示给赵鲤看。
在他手中的碎布头脏污原本脏污得很全是烂泥。
清风客出来前略在水中轻轻搓过,方便赵鲤辨识。
赵鲤蹙眉看了看,便叫村老道:“劳烦您老看看!”
叼着烟杆蹲在磨石旁的村老忙起身。
一看脸一苦:“好叫公主娘娘知晓,我们这些百姓都穿着这样的衣裳,分不出是哪家自己织的。”
“只晓得,看样式是一个是男人穿的,一块却是女人的裙角。”
砸了咂嘴,村老到底年纪大,说出了和赵鲤一样的判断:“这两块麻布看着脏,但年头不算久远,应该是近两三年新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