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重重帷幕中,容色无双的装脏尸傀,猛然张开无目的眼睛。
看守证物大库的小吏心惊肉跳,只觉莫名威势如山压身。
下一瞬,门上胳膊粗细的铁索锃然绷断。
门扉洞开,一个身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出证物大库。
蹬烂了地面的一块青砖,窜上墙头。
伴着声声虎吼,眨眼间消失在将暗的夜色中。
看守的小吏颤颤巍巍蹲在地上,朝着那背影无助伸出手。
“狴、狴犴大人?”
……
鼓楼中,狴犴小像供奉在供桌上。
赵鲤没个样的蹲在香案前,接过泰西苦修士递来的疗伤香膏,涂抹指尖伤处。
十指连心,赵鲤呼呼往手指头上吹气,抱怨道:“你们这药膏怎么那么疼?”
苦修士神思不属,半响没有反应过来赵鲤说了些什么。
随行的泰西人,都看出了他失态。
就是还躺在地上的骑士约翰也收了俏皮模样,有些正经教廷骑士该有的肃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苦修士长叹一声:“你们捂上耳朵。”
这命令后有没有人偷听,全看个人觉悟。
幸好在场泰西人都算听话,地上的约翰骑士也寻了两团碎布堵上耳朵。
苦修士这才定定看向赵鲤。
以坚定信仰支撑漂洋过海来传教的修士,背都佝偻下去。
他杂乱胡须后的嘴唇苦涩一笑:“异乡的神选者啊,你相信吗?”
“那册子中说……我们一直信仰的圣母是个残酷的骗局。”
第1036章 真假
神的神典有可能是骗局吗?
当然可能了!
流传下的典籍中,神的起源出生都经过无数次变迁,有大量人为改写的可能。
泰西人的圣母会不会是残酷的骗局?
这个问题是肯定的。
虽在神典中赞颂美化,但边角还是可以窥见联想出一些残酷真相。
后世研究神学者,便曾提出过类似猜想,并有理有据质疑。
例如,永痛会称为第一次‘奇迹’的大瘟疫。
那场瘟疫究竟是痛苦渴求的奇迹,还是因信徒聚集自残自戕,大量尸体堆积腐烂导致?
又例如圣母玛丽莲出生区域主教家中。
有趣的是,这位主教后来成为新教第一任教宗,权势如同国王。
再比如,赵鲤那个世界,明确知晓灵气复苏的时间在二战。
那么更早之前的,发生在圣母玛丽莲身上的所谓永痛奇迹,究竟是什么?
……
细枝末节处,似乎能拼凑一个可耻的造神过程。
这个猜想最终没能应证。
提出猜想后的第二个月,这位神学研究者死于暗杀,相关资料全部焚毁——连带着他全家。
现在听得旧事重提,赵鲤神情淡漠。
苦修士惨笑一声:“这本册子,是玛丽莲亲笔书写的日记。”
苦修士张手,掌中躺着一张桑皮纸。
半刻钟前,这还是一本被投映扭曲的羊皮册子。
现在这桑皮纸上只有河房定胜糕的方形红印鉴。
这红印子好似提醒苦修士——虚假。
他扔烫手东西一样,将这张桑皮纸丢出。
赵鲤打破了沉默:“日记上写了什么?”
铁处女正位于供神位,被约翰骑士带出来的册子,必有重要意义。
那上面都是极为偏门的泰西古语,赵鲤读不懂,只得交给苦修士去解读。
听她询问,苦修士木然道:“少女玛丽莲,并非自愿。”
什么戴上烫热面具毁去倾世美貌,什么为了人类承受永无止境的痛。
不过是为了新教派,联手打造炮制出的谎言。
生来美貌的少女,被父母如神妓一般养大。
一次次匍匐礼拜,露出得体的,完美的微笑。
再后来,传言中独自踏上寻找世界树之旅的少女,被囚禁在尖刺高塔中。
在合适的时候,她‘被’戴上烧得烫热的铁面具。
一次次发热,溃烂感染,伤口流淌出的脓水似金液。
……
看着铁窗飞来的小鸟和外头新发的嫩芽的枝条死去的玛丽莲在想些什么呢?
日记中断没有记载。
只言片语中,苦修士只见得满纸写的痛苦二字。
“她说,她喜欢花,喜欢植物,喜欢鸟。”
苦修士双眼直勾勾,徘徊于信仰崩塌和悲悯之中。
赵鲤沉默不语,她理解苦修士信仰崩塌的苦痛。
但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苦修士悲伤神典虚假记载,赵鲤着急的是查清楚这件事。
救出她的乖宝,把相干人等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赵鲤顾不得手指疼痛,在地上写了几个关键字。
昆古尼尔、受胁迫的玛丽莲、白毛泰西侍从、花朵、鸟羽、篡夺……
赵鲤指尖在这些文字上,一一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