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或许是一种自寻死路的方式,又大概是他在癫狂之下脑子里发现出来的妄想……什么都好,可在“注视”发生的那一瞬间,兰斯只能这样抓住那仅剩的念头。
——那唯一的路,在眼中。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贯穿了他。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身体好像在沼泽浓浆里爬行,每一次滑动都能清楚感觉到那些奇异的粘液在皮肤融化开的感觉。奇异的是,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对兰斯造成什么影响,就好像这个行为本来也在祂的默许里。
……不,兰斯你不该再想这些了。
少年克制着自己乱飞的念头,他必须……
兰斯露出茫然的神情,他必须什么来着?
在黑暗和猩红里跋涉里太久,有时候兰斯都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在这个荒诞扭曲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只能交给本能。
就好像在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无数次,就连身体都已经有了惯性,也知道方向。
滋啦——
兰斯仿佛穿过了一层奇异的黏膜,踉跄在地面站定的时候,回头看,那颗肿胀的眼球覆盖了从宿舍到广场的位置。而放眼望去,重重叠叠交错着的肿胀球体栖息在所有能够看见到的地方。那些建筑物,那些道路,全部都被它们吞没了。
路的确是在眼中。如果不从眼球里穿行,试图以正常的方式离开……
只是一想起这个念头,兰斯的身体就可疑地打了个寒颤。在那些丢失的,还没有想起来的记忆里,大概他曾经尝试过了。
兰斯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闯进相近的第二颗眼球,哪怕它长得比之前那颗还要奇怪,毕竟在本该是眼球的表面,却扭曲着大量毛绒绒的触腕,如果不细看,那简直是像是一只只挣扎的胳膊,或者人手。
一闯进去,兰斯立刻鲜明地觉察到不同。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抚摸着、抓挠着他,皮肤开始刺痛起来,那些尖锐的刺牙在他身上留下划痕,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毛骨悚然。那些东西真的只是触腕吗……为什么碰到的时候那种触感,就像是一双双手……这本该让人觉得高兴的消息出现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只会让人涌现出无数疯狂的念头。
“%#@……*&%……”
隐隐约约的,兰斯开始听到声音。
那听起来……
滋啦——
兰斯猛地一个突刺,飞扑出黏膜,在他没能看到的后背,也有无数只手跟着涌现,那每一次抓挠都仿佛想要再把他拉回去。
少年没有回头,一个疾驰就朝着另一个眼球飞扑进去。在接连两次穿梭后,兰斯的理智回来了些,甚至开始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往哪里跑。
他要去教堂。
人一旦恢复了理智(尽管潜意识的深处还回荡着凄厉的哀鸣声),兰斯甚至有余力观察周边的情况……比如,这些眼球的存在就仿佛是寄生,整个世界都变幻了模样。它们庞大而臃肿的身躯附着在几乎所有的物体上,只有窄小的缝隙能够进出。
如果找不到这些空隙,哪怕成功进入了它们的内部,也会彻底迷失。
兰斯记得……他的确是在这里穿行了很多次,是的,很多次……
滋啦——
随着几次穿行,兰斯已经能够看到教堂的轮廓,就差最后的一小段路。可在他即将跳跃进另一颗眼球的瞬息,不知从哪里来的东西捆住了他的脚腕,把他狠狠往后一扯。
兰斯猝不及防,猛地摔倒在地。
可他没有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栽倒在软胀的软体上。
兰斯死死抓住波比的坏习惯,举着它往下突刺,那软体的表皮被轻易地撕开,泄出一地的水卵。这软体瘪了下去,但有更多的软体簇拥了上来,包括紧缠着兰斯教上的那根。
在意识到那些软体撕开后会孵化出卵,那些卵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肿胀蜕变成新的软体后,兰斯再不敢撕开它们的表皮。
“崇高的光明之钥啊,您是光明,是预知,是封锁黑暗的钥匙。请您赐予我隔绝光与暗的屏障,请您赐予我明亮的眼睛,能够窥破一切阴影。”
兰斯不得已吟唱(奇怪奇怪奇怪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他没有施展法术呢),在身体表面附着了一层光膜的屏障,使他的皮肤不再和那些软体接触。他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挣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