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珠很快变成赤红色的线条,渗入她的皮肤,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安稳下来。嬴寒山擦掉手指上的血,抱起她。
“你和我活的是一条命啊,鸦鸦。”
“我从没有怀疑你,只有这件事,一直如此。”
崔蕴灵和乌观鹭来得稍晚一些,等到了地方叛乱者已经全部审问处理结束。
这只胖狸花一看风头就来了精神,竖着尾巴去找嬴鸦鸦讨赏。
您看我忠心耿耿一心向着大将军和长史您呀接到信二话不说就去找了乌别驾我就知道您肯定不可能和那些奸邪小人沆瀣一气您倒是夸夸我呀喵喵喵喵!
嬴鸦鸦不胜其烦,遂喊人把这破猫抱走,再喵就绝育。
猫不服,欲找大将军辩猫好人坏,大将军不在,遂不喵。
嬴寒山在见一位故人。
上次见无宜还是和第五煜打仗的时候,她带来了火药,又飞快离开,这次再见,她和上次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无宜没有再约路边的茶水摊小面馆,她很给面子地进了官府,在嬴寒山的书房坐下。
“我是来拿回放在这里的东西的。”无宜说。
嬴寒山一时没反应过来,看无宜用眼睛指了指她手边的弓架:“落龙弓,你应该把箭用完了吧?谶已经应完,我该把它送回去了。”
“啊,”嬴寒山苦笑了一声,起身去拿那把弓,用布包一下递给无宜,“一定要收回去吗?我用顺手了挺想留下的,当初也没说好要收回去啊。”
“果子吃完了,没人会藏着果核不丢,箭用尽了,弓也该回它的来处。”
无宜从她手里接过弓,掂量了一下,稍微思索后补上一句:“别太自责,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有些时候,即使是方向一样的人,也会互相残杀。”
嬴寒山耸耸肩,没有多说,照旧在无宜面前坐下,看无宜包起弓来,顺手把背后的不识剑摘下放在一边。
“听说你要称王了,是吗?”她问。
嬴寒山眨眨眼,没肯定也没否认,反而把话题绕过去:“怎么光说我呢?说说你吧?上次你留下火药就走,我们也没好好叙旧。”
无宜微妙地笑了,抓住脚踝往后仰一仰:“你看你现在就有王的样子了,都开始打探我的行踪了。”
没有没有,嬴寒山立刻摆手,真的没有。
“有也无妨,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无宜正色,“北方会有一场民/变。”
空气凝固了几秒,嬴寒山沉吟片刻:“何时?”
“迟早会有,你可以与我商议发生在何时。”她说,“这就是无家惯常做的事情,在我们是剑匠的同时,我们也是弑王之剑,佐王之兵。”
这支渗透在民间的队伍永远与君主对称存在,在混乱的年代成为下一任天命之人的助力,在平静的年代成为朝廷忌惮的对象。
王朝交替,他们的身份也在二者之中切换,或许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忘记自己的使命,但车轮终究会回到正轨,
“我不太想和你说客气话,”无宜说,“你会是下一任皇帝,今天我是以无家领袖的身份在和你谈。”
“以前有许多无家领袖与许多君主谈判过,谈判的内容大同小异,多年后的结局殊途同归,但我还是要和你谈。”
“无家的立场不在君主,而在百姓,因为百姓希望天下平宁,所以我们为新生的君主铸剑。因为百姓痛恨无道的世道,所以我们对昏庸的君主拔剑。你和你的继承者永远无法拉拢我们。无家不许做官,不许官吏加入,我们之中只有平民,领袖不以血亲的方式产生,这意味着这世上永远有注视着你的朝廷的眼睛,也随时有为你准备的刺杀。”
她注视着嬴寒山:“你能接受我们的存在吗。”
“不管能不能,我们始终存在,正如荒野中始终遍生野麦。区别只是我们与你对抗与否。我不希望与你对抗,即使最后可能你的孩子还是会走老路,我也希望和平的时间长一点。”
嬴寒山放松地笑了笑:“我不会有孩子。”
迎着无宜有些诧异的眼睛,嬴寒山坦然地打了个手势:“修士不能有后裔,天道是公平的。我会禅让给我认为合适的继承者,这个人甚至不必是我的养女。我会挑选一个称职的成年臣子来延续统治,至于她怎么决定后代是禅让还是血亲,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如果一直禅让,没准情况会更好一些,”嬴寒山说,“国家的生命被继承的思想延续,而非血缘,要是一味像是养蛊一样提纯血亲,最后的下场大概会和第五家一样——都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