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多部一定觉得乌兰古部会把大多数兵力用于守护草场,就像不肯松手的獭子。他们可以趁此机会袭击乌兰古部薄弱处,从后面端掉骑兵的根基。
“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做出的确在意草场的样子,把纰漏暴露出来。然后设置一支轻骑兵做诱饵,引诱他们靠近营地,在那里伏击合围。”
“他觉得我们是獭子,我觉得他们是獭子。”
“蒙多部太想要解决掉乌兰古部,不会轻易松手,所以栽在上面的可能性更大。”
太阳渐渐高了,两匹马开始小跑起来,嬴寒山拽住马缰,跟上一个问题。
“你的策略有几成把握?”
“如果是对付你,我只有三成,姑且一试,”图卢直视着前方的草场,“但对付蒙多部和你们中原的男人,我有六七成把握。”
她稍微偏了一下头,眼光在嬴寒山身上点了点:“你是中原人,你比我更清楚,他们轻视我们。”
一个认为女人懦弱愚钝的对手是令人生厌的,但同时也是受欢迎的。因为他们会自动把对手当成傻子,稍微聪明一点的可能会考虑一下陷阱的可能性,但绝不会把对手当成和自己一样有智力的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她说,“所以,要是遇到像是重视自己一样重视你的那种敌人,一定得先杀了他。”
“那才是棘手的对手。”
图卢感觉到身边的人默然了几秒。
“话说回来,”嬴寒山撇开话题,“那支队伍你打算让我带吗?我不太会天孤话,你让我做诱饵的话,可能有问题……”
她的话没有说完,她看到图卢扭过头来,满脸错愕地看着她。
“真的只是顺路!”图卢说,“之前只是开玩笑,谁会支使客人去身临险境替自己卖命啊!有也是你们中原人,我们乌兰古部的人绝不会这样!”
“……”嬴寒山眨了眨眼睛,“图卢?”
“怎么?”
“……你妈支使我给她卖命来着。”
“……”
图卢的马停下了,她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草原上的女王,白狼之主,在这个出征的清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从部族驻扎的南部草场出发,骑兵们迅速分为两队,一小股大概百余人的小队向北前往孜那尔草场,高衍带队。
她身上披着一件比往日华丽得多的皮斗篷,耳朵上的金饰嬴寒山好像在图卢身上见过。
这些骑兵全都没有穿皮甲,带的也是轻弓,这种队伍往往不是作战,而是巡逻与传递消息。
她们将在孜那尔草场周围引起蒙多部的人注意,然后引他们来包围圈里。
图卢亲自带大队人马在草场前一片喇叭状的河谷伏击,马从高处向下的冲击力很强,这样的地势有容错性,他们不必真的进了圈套,只要靠近就会被冲散。
夏日里的草在几场雨过后生得更高了,草叶带着肉质样的肥润,马踩在上面顷刻就被染绿了蹄甲。马
上的姑娘们便衣轻弓,队伍并不很整齐。在旁人眼里这一定是一队漏洞百出的骑兵,按道理不论军队规模大小,总该有士兵负责警戒。
然而这队骑士根本看不出警戒的样子,好像只是在春游。
走在做前面的几个骑士亲近而尊敬地簇拥着队首,只要稍稍接触过乌兰古部,就知道那是她们对待什么人的态度。
她们引起了远处提图王军的注意。
那个夜袭不利的千长被折断了脖子,手下的军士也分出了多半。
他的弟弟勉强拿到他在军中的半份遗产,但远不足以组成一支合格的军队。
他不得不派出家奴踹开部民的门,把他们还没老得爬不动和已经长得比车轮高的男丁们拎出来。
这些人参差不齐,甚至大多数没法带一匹马应召,但不管怎么说,终于凑齐了一千余人。
此时此刻,这个心怀愤怒和为兄弟报仇怒火的新任千长,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草原上的那支队伍。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他下了一个反常的命令,“包围她们!”
这些刚刚被征召的士兵裹着破烂的衣服,拿着砍不动树枝的刀冲了上去,他们心知肚明为什么动作更快的骑兵要待在他们后面。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能逃,不能后退,想要不被自己人的马踩死,只能冲过去砍那些白狼女的马腿。
在步兵冲出来的这一刻,原本分散的骑兵队伍骤然聚拢。肩膀宽阔,像是野兽一般的天孤马越过最先的步兵人墙,与后面的骑兵撞在一起。
马背上的乌兰古部骑士们双手离缰,拉满弓箭,一轮疾射雨一样放倒了前排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