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将军,”她小声说,“我原本是要去衙门交还这个的,遇到你就正好给你。我在市集边上捡到的,倒了倒里面有串白门人的手链,或是哪个白鳞军士丢的。”
嬴寒山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她的荷包。可能是在扭送假药贩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按道理没人能偷她的东西,要丢也是她自己掉了。
她点点头,打开荷包。里面的东西倒是没少,一点散碎银子,海石花送给她的贝壳手链,青簪夫人给她的狼牙信物。
一道影子从她手上掠了过去。
嬴寒山把东西塞回荷包,才发现图卢已经回来了,正在用一块布擦手。旁边跟着一个长头发的少年,一脸生气地喝掉了图卢的酒。
“这是巴思巴图,”她指了指少年,“刚刚有人欺负他,他年纪小身量轻被拽过去了,我还得跟对面讲讲道理。”
这是个男孩,秦蕊娘想,对面大概是把他当作少女调戏了。结果这孩子没把他怎么样,这群天孤少女们把对面一顿好打。
既然图卢说还要讲道理,那做客的就只能先告辞了,嬴寒山站起来预备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下一句话:“我是真的要买马。”
“如果我能弄到参,就到这里来卖给你,你要是有马,也多卖给我。”
图卢笑起来,点点头,突然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一定!今天喝酒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不高兴,等我晚两天再请你们。”
客人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女王脸上毛茸茸犬科动物一样的微笑也消失了。
她转过头,把那个找事的客人丢出门,从怀里摸出半串钱拍在柜台上,转身就走。一声呼哨,少年少女们就立刻跟了上来。
“图卢,”叫巴思巴图的男孩用天孤话说,“那个人是个奸细。他把我拉过去乱摸,想趁机找我身上有没有信物。”
“不奇怪,蒙多部的王快死了。”乌兰古说,“他的儿子想继续统治他那群叔叔,就得干点实事。他们部盯着咱们很久了,这次恐怕是一路跟来的。部里截过他传信的鹰,他着急得很,这次自己也来了。”
“唔唔,”像是猫儿一样挂着她的那个女孩小声说,“那今天那两个人,是图卢之前说的,选的套吗?”
“不是,”乌兰古摇头,“那两个人里,金眼睛的那一个应该有点复杂,不能让她掺和到这件事里。另一个有恩于我,我也不应该算计她。”
“你们去,再找两个行商,当做套臧州官府的套。”
“等到蒙多部那个王子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就把这两个行商推出去当见证。我们杀掉那群追上来的鬣狗,同时放他们去报官,说是强盗抢劫。这样长天在上,蒙多部天高路远,只能听说他们的王子是被臧州官府当作强盗杀掉了,寻仇寻不到乌兰古部。”
“我们还能趁他们内乱,把草场拿回来……如果那个金眼睛的女人身份真如我所想,那我透给她的那句话说不定也会变成蒙多部的掣肘。”
当说这些话时,图卢·乌兰古脸上没有一丝温柔的微笑。
她看起来全然不像是醉了,被匕首雕刻出来一样的面容上,有与某位夫人同样的冷酷。
第260章 螳螂,黄雀和一只狐狸
商业发达的地方都很繁华。
夏天天黑得晚,宵禁的时间也推迟,在蒙着蓝墨水一样蒙蒙暮色的十里城里,灯一盏一盏地点起来了。
三层的酒楼挂着鲜艳的锦缎,灯笼上用彩墨画着些花鸟和美人,蜡烛在这些灯笼里燃烧时,美人们就好像一瞬间有了生命,拖着长长的披帛在花中行走。
站在窗边的汉子痴痴地看着这纸画的美人,脑袋里想的是白日里在街上见到的中原女人们。
臧州有一些地方的人很白皙,女人们有乌黑的头发与露水打湿的果实一样湿漉漉的眼睛。
这个人当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白皙柔弱的女人有与他臆想完全不同的刚烈悍勇,他现在这么看着这些美丽的灯,想象的是像灯一样可以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年轻姑娘。
他是塌莫王子最器重的亲信,也是蒙多部有头有脸的贵族,有大片的牛羊,成箱的金银与为他放牧的奴隶。那些衣衫褴褛的女奴有家里奴隶生下来的,也有战斗掠夺来的,但无一例外骨瘦如柴而黝黑。
他注视着这中原人的街道,花灯,女人和孩子,胸腔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热切。
北方太冷了,冬天太长,春夏太短,那个地方已经不适合神灵的子孙生活。草原各部一直没有一位共同的头领,没办法团结起来撕开边境的防线,来到温暖的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