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参就是买命钱,谁家买命还挑挑拣拣。”
女人瞪着那商人站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
“罢了。”她说。
她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鹿皮袋子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那盒子金光灿灿,嵌着松石和磨圆的红宝石,她握着那盒子喃喃地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了一缕丝线缠着的东西放回鹿皮袋子,然后把圆盒子递了出去。
“这个,”她说,“抵参的钱。”
药贩子的眉头扬起来了,眼睛也不自觉地瞪大,僵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你这是金子,还是铜哇?还是金包银哇?这个我认不清楚,如何给你算钱啊?”
“我就算把上面的宝石拆下来给你也足够了,”女人皱着眉,“不要多话。”
药贩子也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刚要伸手去接,啪!一根拐杖直直地打在他手腕子上,那商人嗷地一嗓子跳起来,不由撒了手。
“你发什么疯!”他嚷嚷起来,“买卖自由!你若是也想要,出更高的价钱便是!怎么动起手来!”
秦蕊娘悠悠放下了手中的手杖,瞥了他一眼。
“我倒不想要,我就是看不下去你要欺瞒她。”
药贩的脸唰地一下子白了,又唰地一下子红了:“你不要红口白牙污蔑人!我看你也像是个体面人,不似市井泼皮无赖,说话怎么这样无耻?怕不是你也是个贩药的,来这里泼我脏水!”
秦蕊娘冷笑一声,转头对那个女人拱了拱手。
“这位女头领,”她说,“我只不过是个过路的人,原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我看不下去你用爱惜的东西上这个当。”
女人面色凛然,颔首算是还礼:“你说,他怎么欺瞒我?”
“人参表皮灰黄,而这根参颜色浓黄,人参表皮粗糙有纹,而它光滑无纹。人参茎上弯曲,它余的茎却是直直一根,虽然这东西和人参肖似,但并非人参。”
气压一瞬间低了下来,那个女人沉着脸转向药贩子,后者明显缩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脸色:“药生山南山北,水土不同,形态自然不同。岂不闻有阳面生朱果,阴面生紫果之药?你懂些什么就来挑拨是非?去!去!我不卖了!你们另寻高明!”
他伸手就要抢过盒子收拾摊子溜掉,秦蕊娘啪地一下打在他肩膀上,他手一松,盒子跌落在地,连同着里面那根参也一折两半。
“你赔我的人参!”他惊跳起来,刚想嚷嚷,突然被秦蕊娘瞪了一眼,嚷不出来了。
“自然赔你,”她捡起地上的参,“喏,你把这根参全都吃下去,我赔你两倍的钱。”
参的断面正朝着它,上面一圈一圈圆圆的纹路好似树的年轮一样。药贩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扭曲起来。
“吃啊。”秦蕊娘向前走了一步,“我花钱请你吃人参,你为什么不敢吃?”
“——因为吃下去就会死,是不是?”
“色重黄,皮滑,茎叶直而不弯,中有圆如木料。这不是人参,这是商陆!”
商陆这个药名叫出来,旁边的摊贩就开始向这边看。
“那可缺德啊,人参本来就是救病人的,商陆常人吃下去都得灌汤药催吐解毒,病人哪受得了这个!”
“嗐,你刚刚听他说了吗?只卖给重病的,到时候人死了就说虚不受补,人参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这看着是个天孤人,就算人死了她还能来寻仇吗?存着坏心呢!”
秦蕊娘说着就要拉这药贩去见官,然而就在这拉扯的一瞬间,摊子骤然掀了起来。
白的花灰的叶片的剂的贴的煎的都呼啦啦掉了一地,那女人就像是一头突然从高草中窜出的狼,抓起药贩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一把匕首从袖中振出,铛地钉在他颈侧,刀刃削下来两三根头发。
那贩子嗷地一声尖叫出来,又在她的逼视下生生憋了回去。
“你想害我的阿妈?”她说。
“那我就先把你的皮剥下来,压平了在毡帐上做旗子,掏出你的肠子喂给鹰,再把你的肉片了,骨头给狼吃。”
头领饶命!他终于哆哆嗦嗦地拼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敢!不敢害头领的家人!这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有话好说啊!……这是集市上,你可不能在这里杀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