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西涛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不对,这人如何知道亓点堂?当初是龙微道将这个林间的清简居所给了周政,如今再无人去那里,应该早就废弃了才是。
他的思路没能继续下去,问话人不依不饶咬上来:“即便如此!你难道只有一份毒药吗?你到底是进过那屋子,说不定是两份毒药中的一份被你藏在了屋里,你用身上那份暗害了——”
周政架起胳膊,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也不可能——因为,我没有下毒的时间。”
“不信,可以去问般若殿的佛修们,我从清早直到刚刚都在他们后山上。”
“做什么?”
“烤鸡。”
周政理直气壮地说。
【“按照他们对其他人的态度,万俟擎被放弃也是迟早的事情,”嬴寒山盘着腿在亓点堂门口的草垛上坐着,拿手边的黑白石子当棋下,“但我们不能等着他们慢悠悠地放弃。必须有一个外力逼一逼他们,逼得青云宗和瞿西涛这两条狗一起跳墙。”】
【她抬起头来,笑得神鬼莫测:“只要玉成砾不是像前任楼主一样自然死亡,九旋峰就会闹起来,闹得他们提前弃子。”】
【“知道玩战术的为什么心脏吗?”“——因为她会让别人觉得,她的计划就是别人的计划。”】
【她抻了个懒腰,周政觉得她眉宇间有种特别的气质,不是魔修的血腥和邪气,也不是她为将时的煞气和英武,现在她很像是一只吃饱了用爪子玩鹿的虎,一位在小池上轻摇羽扇垂钓锦鲤的王孙,有些戏谑的从容和闲淡。】
【“算了,你这个傻孩子听不懂我说什么。总之就是,他们的计划会顺利继续,直到最重要的一环脱节。而你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越让人印象深刻越好。”】
从小到大,周政被怀疑过好几次是假傻真缺德,好几次他用实力证明了,不是,他只是单纯的一根筋加轴罢了。
但今天,他好像有点难以证明这件事了。
谁家好人在一群和尚早课的时候搁后山上烤叫花鸡啊,这边阿弥陀佛那边荷叶黄泥,这边施主作甚那边吧唧吧唧,都不用再把般若殿的住持再叫来一遍,满院子的佛修先跑来犯了嗔戒。
各宗各家的人又被叫来了,瓜一天吃两次实属有些撑,但架不住事情一个比一个大,不来听一耳朵好像实在是很亏。周政安然地站在人群里,身后是同门的师兄师弟,身前是脸色阴沉的瞿西涛和傻了的青云宗众。
周政动了动肩膀,从袖子里掏出芥子袋,摸出半只没吃完的烤鸡,撕下来一个大腿递给旁边的臧蓝文。
“唉,师兄,你吃不吃?”
臧蓝文嘴角抽动了一下:“辟谷了,不要乱吃东西。”
“没事,这是从别家山头摸的灵兽。”周政就自顾自开始吃,吃着吃着感觉鸡翅膀好像被拽了一下,一抬头对上自家莫小师叔的笑脸。
“唉,好师侄,好未来楼主,你分小师叔一点……”
周政想了想。不分给他。
嘴里咬着半拉鸡腿,周政其实心里不太有底。他不知道嬴寒山全部的计划是什么,他只是站在这里,装作胸有成竹,补全她计划中应该落在他身上的那部分。
当然了,獬豸剑主是不会怀疑朋友的,他要么不做,要么一鼓作气做到底,既然当初选择相信嬴寒山,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打退堂鼓。
周政直了直脖子,把嘴里那只倒霉的灵兽鸡的大腿咽下去,眼光一扫,正看到旁边一个其貌不扬的弟子。
她身上没穿制服,看着像个散修,头发随便束起来也不加个冠,整个人一眼看不到就要淹没在人海里。但当他把目光落过去时,她轻轻抬了一下头。就这么抬头一瞥,周政确定了那就是嬴寒山,
她眼睛弯弯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近乎于和善,然而下一秒她抬起手来比了个刀,轻轻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该他们去死了。
九旋峰的修士们暂时被安抚下来,不言不语一堆冰雕一样杵在那里,瞿西涛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光不住地往青云宗那里瞟。
青云宗宗主没出面,在场的是几位长老,虽然面色都有些难看,但总体还算得上是胸有成竹,锅丢不出去就不丢,横竖这件事赖不到青云宗身上——
然后下一秒,两只蓝翎羽的白鸟扑打着翅膀,飞进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