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到了一份白色的肉食,连同盛在骨杯中的朱酒,在吃下那两份东西之后他僵了一会,随即一头栽倒在地,没有人惊呼,也没有人上前搀扶他,围上来看热闹的工匠仿佛一群挤在一起的羊,好奇地看着他在地上痉挛挣扎。
五息,十息,大概过去了二十息之久,原本挣扎抽搐不已的工匠爬了起来,四肢灵活,身体健康地对周边人挥手致意,早就等在他身边的教众为他披上一件外袍,刚刚的工匠消失了,一个新的教众出现在这里。
“不对。”嬴寒山听到周政小声地嘟囔。
“怎么?”
“他刚刚披上袍子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他小声说,“但披着袍子的都是怪物。这中间漏了什么?”
嬴寒山没有说话,她也没想明白。
在前往最高一层之前,她又低头看了一遍下方,在最靠近通道的位置上,很多半大孩子盘膝坐在铺满了芳花和珠宝的软垫上,她们的打扮让她想起来十里城那个所谓的“圣子”。
“如果最好的情况,”她喃喃,“这些被卖上来的人都没有死。那么被拐卖的青年男女应该是在第一层,婴孩被养大放在这里,到时候作为圣子圣女派到各地……”
……但怎么可能都没有死呢?在玄明子的描述里,这绝对不是现在这副井然有序人间乐土的样子。
嬴寒山拿出面具,往脸上比画了一下,透过面具看到的镜像和刚刚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不再细想,收起面具继续上升。
最上层的样子与石匠和玄明子描述得几乎一样。
彩带般悬浮的道路联通在各塔之间,身披各色法衣的芬陀利华教众来往不断,每一个人都佩戴着彩色的面具。
如果不知道这副着装下是怎样扭曲的身体,任谁都会把这里当做仙境。在无数道路交会的最中央,一座光明灿烂的琉璃宝顶依稀可见。
嬴寒山拽了拽周政:“好了,现在听我指挥。”
“一会我们潜入进去,确定两件事,拜月夫人在不在,国师在不在。”
周政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国师在的话我能直接切了她吗?”
……?
嬴寒山克制着自己卷袖子的冲动:“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想一个人单挑她?”
“我打得过,”周政还是那一副工作犬一样的认真表情,“当时是你不用寻常招数。我们从这里出去可以再打一次,我不会再输。”
……唉这熊孩子。
三令五申不可以现在动手之后,两个人顺着偏僻道路进了宝顶。刚刚踏进去嬴寒山就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宝顶之下不能说不富丽堂皇,每一寸地面,每一根柱子上都镂刻着极为细微的花纹。
但她站在这里,总觉得它们并不是为了装饰而生,这富丽堂皇的宝顶,也并非一个朝拜的殿堂。
在宝顶的最中央有一个空莲台,所有细微的花纹都和这个莲台相联系,嬴寒山仔细想了一下,有些明白那种违和感是自何而来了。
这里让她想到“芯片”,这满天满地的花纹都是芯片上的集成电路,而莲花则是电路交汇处。好像一旦有个什么东西被放在那朵莲花山,这片芯片就会被激活,来朝拜的芬陀利华教众是汇聚到芯片的信息流,通过这些电路汇集到莲花中,又从莲花中获得什么。
她被自己这个有点荒唐的设想吓了一吓,现在这个社会发展水平不要说芯片,就是电路也并不存在。但这种感觉分外清晰,杀生道者的直觉大多数时候不会落空,她心里稍微起了一点判断。
拜月夫人不在,国师也不在,嬴寒山拉着周政离开宝顶,剑修有些拖沓地不肯走。
“咱们俩加起来打不过这么多人,别想了。”她说。
“没想,”周政低声,“我就是觉得有点怪。”
他蹙着眉,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频频抬头看向天空。这时候的教众已经开始多了,嬴寒山不得不拖着他往下走,一直到走回通道处,周政轻轻哎了一声。
赢寒山也在他哎这一声的时候意识到哪里怪。
“层高有点问题。”
在黑暗中穿梭很容易忽略距离,一开始用脚步丈量的时候还能估测出大概,后来飞起来就根本就忽略了跨越过多远的距离。
从层高来看,中间那几段黑暗的隧道甚至比刚刚几层更高。天柱不是真正的建筑,它不需要地基和加固,没道理设置得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