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依靠记忆翻找阿姊提到这些怪物的只言片语。
最早好像是苌濯来的时候,阿姊和一个怪物在城墙下打了起来,那个怪物应该很强,阿姊没有说太多、
在从踞崖关回来之后,阿姊有一段时间强调士兵不许随意回答别人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也不许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报出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在夜里,尤其要遵守这件事。
阿姊对自己说过,有些怪物会学亲近之人的声音……还有什么来着?
嬴鸦鸦求助地看向苌濯,苌濯是时刻随行嬴寒山的,在这方面他应该知道得比较多。
苌濯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到了室外之后那种香气倒是散了不少,微微余下的一点和帕子上散出的血腥混合,隐隐变成另一种馥郁,扰得人有些跑神。
嬴鸦鸦下意识挥了挥脸颊边的空气,然后看苌濯过来,轻轻把她向一边挡了一下。
“那位九旋峰的玉成砾前辈对濯说过一些相关的事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谁听到一样,那双蓝色的眼睛并不直视嬴鸦鸦,而是向下垂去。
“这种怪物,是芬陀利华教的信众。芬陀利华教与峋阳王合作,在他的封地攫取供奉。寻常上交财物的百姓不被称为信众,他们只是供养之人。而真正加入了教中之人,会被喂下某些异物。”
“他们吃下异物,便肢体扭曲,改变了形体,几乎所有人都于此变成怪物,不得不用黑袍遮挡身形。有人能够维持神识,甚至成为与修士相近之类,而更多人成为混沌不明的怪物,或者徘徊于怪物与修士之间。”
嬴鸦鸦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苌濯却并不停顿,自顾自向下说。
“……他们吃下的东西,永不可能使得他们成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
“而且,攫取了不该得到的东西,便有代价。他们畏惧日光,畏惧火,白日时不能暴露在外太久,需要躲藏在阴影或牺牲者体内。下级的信众几乎没有很好的攻击手段,除去撕咬,它们最常用的诡计是呼名夺魂。”
这就是里里外外把怪物说了个清楚,就算阿姊在这里也不可能说得更详细了。
嬴鸦鸦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吐出来:“我明白了,有怪物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混进来了,现在既然是白天,他们又丢下了士兵的躯壳,必然还要找其他躲藏的地点。它们不能长时间见光,所以这个新的用于躲藏的‘地点’,一定不需要跋涉很长的距离。”
“传令下去,以队为单位,把士兵们聚集起来,挨个盘问。盘问时需准备好耳蜡,火把,刀剑,若有异状以蜡塞耳”
“另外,把刚刚经过这里的人聚集到校场上,聚集时五人为一队,彼此不能离开视线。”
嬴鸦鸦下完命令,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微弱的奇怪。
……玉成砾如此详细地告诉了苌濯,她有没有告诉阿姊呢?如果告诉了,阿姊为什么不提前交代下去预防呢?
嬴鸦鸦是长史,兼是嬴寒山的妹妹,她吩咐下去的命令执行得很快。驻营中几百号人迅速分散开,所有刚刚从遇害士兵旁边走过的人也聚集了起来,多数是士兵,也有几个文吏。
尸体就摆在眼前,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他们没搞懂是什么情况,但已经领会到这件事事关人命。
“挨个询问他们出身,籍贯,所任何职,负责何事。”嬴鸦鸦说,“把乌主事也叫到这里来,她记得清楚。”
乌观鹭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凡是她见过的文官她都能详细说出底细。每个人都颤颤巍巍地回了话,脸上的表情和口中回答不似作伪。
火把被举到他们脸前,照一照咽喉又撤下去了,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人,不是鬼。
鬼呢?
嬴鸦鸦闭上眼睛,重新理顺了一遍思路,随着思维的疾驰,她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像是在浮泉纵马疾驰时的呼唤,那个声音在她耳边逐渐清晰。
好像有人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笼罩在怀里。这旧日的鬼魂笑着,用她曾经问过的话再一次问她。
“小蔓儿,”那个低沉,威严的女声说,“姨母有一个问题问你。”
“若是有歹人混入宫墙,你只有半个时辰,怎么找到歹人?”
“半个时辰不够排查,不够挨个校验,也不够盘问收集证据。如果半个时辰你抓不住歹人,你就会被刺杀。”
“我的【】,你好好想想。”
时间紧迫,缺乏物证,没有其他余地。
那就只能从“歹人如何来”和“歹人将要去何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