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河看着不断倒下的骑兵,双眼赤红地回过头:“我淡河儿郎可畏死?”
“他们尚且不畏!我等亦不畏!”
“随我冲锋!援护燕字营!”
两翼与两翼战在一起,整个战场变成巨大的磨盘,咯咯地碾磨着所有置身此地者的血肉。
淡河方的中军已经前进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主将与主将几乎是贴脸碰在一起。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章法,什么截断,什么阵型可言了。没有人能援护中军,双方最重要的人刀剑相向。
峋阳王拔出王剑,遥遥指向前方裴纪堂的位置:“汝本有裂土封疆之机,自立为王之能,却执迷于死路吗?”
裴纪堂倒提着嬴寒山递给他的佩剑,傲然一笑。
“为天下人之路,从者千万,谈何死路。”
玉成砾双手攥住拂尘,不断落下的雷声让她喉咙有些发甜,即使是大能,这样抵挡天雷也是在不断地消耗她的生机。
脚下嬴寒山披挂着一身鲜血与那芬陀利华教国相缠斗,左军白鳞军把敌军从中军拉开,右边已经成为血沼,人骨马尸,折戟断旗不可数。
而在中军,两股龙气正在撕咬,将蒸腾的血雾染成浓厚的紫色。那是裴纪堂和第五特,主将的身形在军阵中分外明显。
突然,一阵心悸爬上玉成砾胸口,真言宗通天地,法因果,任何局势的改变都能被她察知。
她低头看了一眼战阵,没有变化,周围的环境也依然如旧。
但当她转身望向身后时,她瞥见了——
——火光。
那是从沉州军大营升起的火光,霎时间染红了半个天幕,玉成砾几乎脱手丢掉拂尘,脚下的螣蛇尖叫不止,一道落雷擦着她身边落下。
“天数已经穷尽。”她说,“变数来了。”
“我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而就在大阵之外,一队斥候飞驰而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灰与血液的余烬。
他们即将带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峋阳王军,有贼袭击我军大营。
第168章 虓原血战(下)
“宿主。”
在战场这一池烧沸的水上,系统的声音像是悬冰。
“——闪开!”
伴随着什么碎裂的声响,一道青紫色的雷光直直落下,霎时将所有人的眼前照白。
嬴寒山踩着系统警告的尾巴抽身,那道雷光咔地劈在她原来在的位置上。
“嬴寒山”的实力和招式都古怪,无论嬴寒山怎么改变自己使用的战技,怎样通过以血化生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它的实力总是与她持平。
她隐约意识到这个芬陀利华教众之首的实力大概远不止金丹,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它与她作战时一直把修为压到与她齐平。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
天空中蓝色的大阵正在摇晃,好消息是现在已经没什么蛞蝓怪敢靠近,十步之内它们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天雷就地蒸发。
坏消息是等到雷密集地落下来,她这个邪魔外道也会跟着蒸发。
落雷短暂地把两人分开,“嬴寒山”没有再一次扑上来,她把手中那两把薄刃剑倒过来,用管子一样的舌头舔舐上面残留的血迹。
刚刚的缠斗里她们互相捅了几刀,各有负伤。以血化生还没来得及把那些扎到骨头的刺伤修复,肾上腺素落下后嬴寒山觉得自己有点发抖。
疼的。
她捏住自己的肩膀,把细而深的裂口捏在一起。
耳畔传来玉成砾的声音,它来自于她身上披风的一个小小随形挂饰。
“帮不了你了。”玉成砾说,“天数有变。”
“已经帮我很多了,前辈。”
玉随型那边沉默了一会,嬴寒山能感觉到她没有切断联系,她是在寻找一句合适的措辞。
“……你们的大营出事了。”最后,玉成砾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一队人马冲进军中,为首斥候的马已经精疲力竭,他也几乎在停下来的瞬间摔下马去。
裴纪堂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拽正。
在这时候坠马,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到马上了。
“大营,受袭,”那斥候用力地咳嗽着,血沫粘在裴纪堂的手甲上,“火……”
裴纪堂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身边人先一步拔了刀就要斩这跑得伤了肺的斥候:“竖子安敢乱军心!”
他当然不像是说谎,但两军交兵,这样的话怎么能传出去?
刀刃没有斩下这可怜人的头颅,裴纪堂抽剑格住这一刀:“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