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嬴鸦鸦喳地一声跳了起来:“晦气!晦气!呸呸呸!阿姊长命百岁!”
而她的手腕,被谁紧紧地抓住了。
苌濯刚刚好像不站在这里,好像只是两个呼吸之间他就突然到了她的身边,抓住她手腕的手真的用上了力气,浅青色的血管从他苍白的手背上浮现出来。
嬴寒山讶异地看着他紧抓自己手腕的手,又抬头看向那双瞳孔缩得很小的眼睛,他急促地,断续地呼吸着,指尖有轻微的颤抖一直传向她的脉搏。
“不,不要……求你。”很轻且不稳的呢喃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蓝色的虹膜倒映着她的身形,嬴寒山看到自己的影像在他的瞳孔中颤抖,仿佛有细小的,近乎花丝的白色从苌濯的瞳孔中伸出,那白色像是在黑背景下次第展开花瓣的莲花,伸出银蓝色的花蔓轻柔地缠上这个影子。
她甚至有点恐惧,她觉得真的有什么缠绕上了自己,痛苦,哀求,狂乱,无数的情绪通过这子虚乌有的卷须被注入她的骨髓。
【不要再横遭不幸了。】
【求你,至少你……】
她眨眨眼,异常的景象像是水中荡漾的倒影一样消失了,只有这个苍白的青年人仍旧双手颤抖地握着她的衣袖。
“苌濯?……你稍微冷静一点啊。”
第109章 视我如物
苌濯没有松开手。
虽然刚刚那一瞬间让人毛骨悚然的错觉已经散掉了,但他这个人还魇障似地抓着嬴寒山的手不放。
嬴寒山稍微皱了一下眉,以前确实没觉得这人力气这么大,他抓得太紧了,以至于她觉得皮肉被攥得有些钝痛。
苌濯?
冷静一点?
“苌濯,”她稍微提高了声音,“你力气用得太大了!”
这一声终于把他从梦魇一样的蒙昧中惊醒,苌濯松开手,眼神恍惚得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但那只伸出去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动作,嬴寒山深雀蓝色的衣袖从他手中滑走,落下。
屋里剩下的人都安静下来,眼光在嬴寒山和苌濯身上徘徊,大家都满肚子的问题,谁也不敢提一嘴。嬴寒山活动了一下手腕,抓抓头发,强行给局面挽了个尊。
“那个……散了?”她说,“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上脸了呢……”
“别看了,散了散了。”
玩笑倒不是玩笑,但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嬴寒山不喜欢猜来猜去有话憋着不说好像没长嘴,苌濯明显不对劲,她不能放任他这么持续性犯病。从裴纪堂那里出来,转过两条巷子去,他跟上了苌濯。
从刚刚松开手之后他就变得非常安静,像是魂魄被从身体里抽出来了一截,在前面牵着这副身体走。
出门前他一直跟着她,嬴寒山以为他有话要说,苌濯却在出门之后踟蹰一阵,自顾自地走了。
他安静,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沉在睡梦中的人,嬴寒山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苌濯!你等等。”
苌濯晃了一下,回过头来,睫毛颤抖着,眼瞳中的光勉强聚焦。
“……寒山……”
他低头,瞥她的手腕,好像要找自己刚刚捏过的地方,嬴寒山把他的头抬起来,不让他看自己的手腕。
“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苌濯不住地眨着眼睛,仿佛很困一样。
“……无事。”他有点飘忽地说。
“你刚刚就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你给我从头说。”她松开手,两手扣住他的肩膀:“从之前那晚说。你给我送氅衣,我出来就没见你,那之后你就不对劲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苌濯慢慢地点头,一下,两下。
嬴寒山稍微安静了一会,手也松开了。
“是昙夫人的事情吗?”
苌濯看着她,刚刚从睡梦边陲爬出来一样应声:“……嗯。”
语言回到他身上了,苌濯开始很缓慢,但逻辑归位地回答:“我听到,她说母亲的事情。我不该……我太惶然了,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我把你……弄伤了吗?”
嬴寒山卷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印子都没有一个。
“没有,”她说,“我刚刚错口了,你见过我渡雷劫的样子,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见过,但杜泽还不知道我不是个凡人。我一时没找准话向他解释。”
嬴寒山想了一下,又补上一句:“雷劫是有陨落的概率,但我现在大概找到防备它的方式了,不会出事的,不要怕。”
苌濯垂眼,慢慢地点头。和她一起转出巷子向着住处走过去。“但是你有什么事还是要跟我说,真的,能说出来就能解决。闷着没有一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