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靖杀得挺干净,凡是姓雷的,基本上不管男女老幼一并乱党论处。但老虎也有眯眼的时候,他家的二儿子因为当时不在家里逃过一劫。
这个二儿子背了血仇,但也没地方报复,只能草草卷了跟着自己的几个家将,带着些存在外面的余财在附近的青岩山上落了草。
兔子尾巴随根,他身上也有股他爹的恶气,一来二去也成了气候。
这些年青岩山上这群山匪不断吸纳外来的落单大盗,流寇逃犯,逐渐形成了一支很成规模的武装力量。
皇帝开始老了,朝中的世家各怀异心,再也没有余力去打击他们,偶尔也有领了任务去剿匪的官兵,谁也不知道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人的头颅。
现在这个剿匪的任务落在裴纪堂和嬴寒山头上了。
“青岩洼的村民说,那群山匪不到一千人,如果发兵去打,应该能够取胜,但是……”裴纪堂沉吟着,“但是如同挥剑斩蚊,事倍功半。”
往西边一走全是林子,山山盘桓水水相接,很容易就会迷失在里面。即使是当地的山民,没有跟着老练的向导也不敢轻易进山。
把军队拉到那里去一则铺展不开,二则不熟悉道路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山还没进去对面早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跟你打游击,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能这时候动兵,”嬴鸦鸦敲敲桌子上没收起来的文书,“您今年的收成不想要了?马上就要收稻了。要是再白干,您发冠也要当,腰带也要当。”
嬴寒山默默瞥了一眼裴纪堂的带钩,后者露出一个“怎么回事你们要卖老板吗”的惊悚眼神。
就在这个档口,海石花用胳膊肘碰了碰嬴寒山。
“将军,”她小声说,“我们去得不去得?”
嬴寒山对着那双墨漆的眼睛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海石花在说什么。
“白鳞军去不得,白门匪去得不去得?”
海石花的思路不复杂,一大股军队去容易打草惊蛇,一小队流寇去就不那么容易打草惊蛇了。
白门人匪性足,有不少年轻人干过上岸为民下水为匪的活计,自然而然地就能进入角色。他们可以扮演成这样一伙匪徒,去青岩洼把山匪钓出来。
至于他们扮演的这群匪徒的来历也好说——之前第五争手下的叛将,没有被剿灭也没有投奔其他势力的,大多落草为寇了,从里面拎一个名头出来就成。
……其实拿田恬当名头就可以,但海石花说实在太晦气了,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不是不行,”嬴寒山忖度了一阵,“但是大家肯吗?”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物伤其类的忌讳,白门军以前做过水匪,现在让他们去剿匪,话说出来有点怪。
“无有什么,”海石花说,“搵得浪里食,饮得龙王茶*。干这个行当就是刀口舔血嘛,我不舔他的血,他就要舔我的血。”
她轻轻对空气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往先,这样的事多呢。”
定下计划嬴寒山就和她回了军营,海石花走到校场的旗杆下,屈起手指用力敲了两下。用钩爪的人腕力都好,三下敲的声音从旗杆深入地下,震得人腿骨发麻。
“唤得旧营到这里来。”她对传令官说。
聚集起来的白鳞军老兵们像一群扑食的鱼儿一样扎过来,站直了,抬头看向眼前的领袖。
“唔事要作了(有事要做了)。”海石花说,“这道无是去拍仗,系去作以经汪作给诶生利(这次不是出去打仗,是出去做买卖,做我们之前做过的买卖)。”
“拢听阿姊诶!”有人嘴快地应声。
“无大无小,乱嚣叫阿姊,叫海将军。”他立刻吃了旁边人一个栗凿,抓了抓头发,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一道出去,”海石花接着说,“以前作生利系咪模样,就系咪模样。但系林需清澈,汪系兵,呣系匪阿,拢听安摆。汪共走嘚走,汪共停嘚停。相嘎哇乱嚣来,汪系里阿姊嘚啪蹬里诶手,系里将军嘚啪蹬里诶腿。有听无听?(之前我们做生意时什么样,就装作什么样。但你们要清楚,我们是兵,不是匪了,要听安排。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谁给我胡闹,我是你阿姊就打断你一条胳膊,是你将军就打断你一条腿。听到没有?)”
“听嘚阿!”
一干人的眼睛亮起来,一边因为养伤而架着根拐杖站着的林孖慢慢挪过来,看看海石花,看看嬴寒山。
“汪共一道去。”他往海石花那边靠了一下,“伤无系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