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的亲卫问,“为什么您不……”
“因为这只是第一次交锋。”老将军说,“对面的是先王殿下的二子,那个人……”
“与殿下不同。他喜欢战争,我们就用这乐趣先困住他。”
相持持续到第三日,天未白时士兵们再一次离开楼船,当重甲骑兵裹挟着轻骑兵压至水军阵前时,他们感到气氛有某种不对。
最前排的盾兵自动分开了一道口子,两边步兵后退,露出内里的缺口,那里没有手持长矛的步兵,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其实不是空白。
弩机扣动的声音像是崩裂铁线,弓弩穿过厚重的马铠,穿透马匹的脖子。
隐藏在阵中的弩手起身,弩箭像是雨一样飞向最前的重甲骑兵。
“有弩!”第五争麾下骑兵的队伍里有人高喊,霎时间这支队伍的冲力被卸掉,最先头的骑士们纷纷落马。
原本散开的盾兵合拢起来,枪兵为这个口袋收口,轻骑兵们的退路被截断,阵型初乱。
而就在包围圈即将合拢的瞬间,一道赤色的电光撕裂了它。
那位年轻的骁将入阵了。
第五争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被算计到的表情,即使他面前的这一片骑兵已经被围拢大半,他的眼神仍旧稀松平常。
一切能被撕裂的包围都不是包围,一切能被打碎的阻碍都不叫阻碍。
他手中的马刀在日光下几乎看不清轮廓,挥舞间仿佛是一轮刺骨的寒光,身边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头颅应声而下,血喷溅在马的毛皮上,成为斑斑的猩红。
几乎没什么武器能和他相抗衡,木杆的长枪被刀锋击偏,挑飞。随之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不知道谁的手腕或者胳膊,任何胆敢冲上前来的人在两个回合之内就零散地坠落在地,那头染血的猛虎发出咆哮一样的笑声。
“来啊。”第五争的眼睛在血色里燃烧。
士兵们下意识地退后,燕字营向他们的主公靠拢。
血液如暗红的溪流自马刀的刃上流下,在地面摔出血花。这一次阵型不是被重骑兵冲溃,是那个像是煞神一样的男人带着亲卫撕裂了它,将陷于阵中的骑兵拉出来。
双方互相亮过一轮底牌,僵持开始升级。骑兵们不再冲阵,而是骚扰式地袭扰,重步兵不再上场,大部分作战落到了燕字营的头上。
当残阳又一次落在归来的骑兵们身上时,站在辕门前的第五争凝视着归来的绣旗,突然露出了古怪的,近乎恐惧的表情。
“我们已经在这里几天了?”他抓住一个亲兵,问,然后立刻松手,冲向归来的骑兵。
在队率滚鞍下马行礼之前,他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
“你看清没有,”第五争问,“对面打的旗帜,是田吗?”
好像不是。那队率迷茫地回答。他看到自己的主人在逐渐黑暗的暮色里站了一会,然后扭头向着辕门走去。
“现在拔营,”他说,“放弃小亭隘,立刻急行军回踞崖关!”
“他们是朝着阿母那边去了。”
第084章 万军之中
人世间的争斗无休无止,在遥远的天边,在很近的眼前。
在亲爱的陈长史和耗子之间。
嬴寒山已经在这里杵了有一会了,没干别的,只是在看长史拿耗子。
陈恪用细麻绳把两边的袖子系在手腕上,手里拎着一个篾片编的簸箕,半跪在墙根一眨不眨地盯着个耗子洞。
一刻之前她路过看到陈恪趴在这里,出于担心他低血糖或者过劳死的心态凑了过去,却看到他一边举着簸箕一边屏息不动一边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嬴寒山平生不会三件事,高等代数,起锅烧油,看人眼色。她只能站在那里,试图领悟陈恪想说什么。
框。在领悟了一刻即将参透的时候,陈恪一声大喝猛然飞扑,罩住了从老鼠洞里窜出来的黑影。
一只大耗子在这一个迅猛的扑击之间被罩在簸箕下,陈恪用一边膝盖压住它,抬头望向嬴寒山,正色露出一个恭谨的表情。
“见过嬴将军,将军何往?”
呃……哥,你先处理掉那只耗子再说吧。
嬴寒山看着陈恪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凝神静气地将簸箕掀开一条缝——那灰毛大耗子尖叫一声哧溜窜了出来,他落刀只堪堪钉住耗子尾巴。
南方的老鼠有小猫大,见人不怕,被这么一刀扎住尾巴它居然回过头来张嘴就要咬陈恪,嬴寒山眼疾手快冲上去一脚踩住耗子脑袋,陈恪拔刀又补一刀,这只灰毛畜生终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