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知悉,”他一板一眼地说,“恪此次本就为殿下替身,当为殿下尽忠而死。将军已经知道我非殿下,却仍旧出手相救,当有此谢。”
哎?嬴寒山愣了一下:“你不是一直昏着?你知道你被拉去做替身了?”
他点头:“人臣为主死,理所应当。”
嬴寒山不太擅长和正经人说话,这两句轮过去之后天就被聊死了。系统的电流声慢慢地爬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她的颅骨。
“套点话,”他说,“这人是个老实人。”
“我总不能欺负老实人吧。”嬴寒山一边OS一边在脑内找话题:“呃……所以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追随殿下的?”
“恪父为先王吏,先王殿下有曰,夫人诞子后,以恪为伴读。然长王姬夭折,先王复以恪为殿下伴读,尔来已有十七年。”
这只是没话找话地随口一问,嬴寒山却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长王姬?殿下……不是青簪夫人的长子吗?”
陈恪沉默一下,突然又伏地叩首:“夫人不欲言此事,恪身为人臣,亦不当言此事。虽将军有恩于我,亦不能告与将军。方才一时失言,已冒死罪。”
……不是,就八卦了一句你上司家家庭构成而已,不至于你要死要活的吧。
嬴寒山按按鼻梁,也不继续问了,把话题扭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踞崖关相关的事情。
能听出来陈恪不是个尸位素餐的官员,他在处理庶务上的能力不输于嬴鸦鸦,只是这个人的嘴实在很严,动不动就告罪沉默。
老实人,但死心眼。
等到太阳稍微在窗棂上移动了一寸,这个带伤来访的客人也显出了疲态,嬴寒山把他送到门口,勉勉强强架起来他又要行礼的身躯。
恪绝非虚言,这个老实人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蒙将军此恩,必有回报之时。”
正客气着,突然有一个传令亲兵一路噔噔噔地跑上来,正插进嬴寒山和陈恪之间。
他板起脸来,似乎要斥责一句失礼,却看到那亲兵从怀里拿出青簪夫人的令牌来。
“赢将军,陈长史。”他说,“急报。”
“有叛军破伪王第五明主城矣。”
卧槽,是谁把踞崖关北面打穿了?
第082章 乱局将起
香炉里点起了冰片和薄荷,乳色的烟从伏在炉盖的兽首里吐出,徐徐升上去,辣喉的凉气氤氲在空气里。
第五争披着一件松烟色银云纹的大氅,盘膝坐着,那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半空,像一只大兽聚精会神地盯着飞舞的什么。战争的信号驱走了他身上的烦躁,他现在仿佛被一碗仙药从头淋到脚——百病全消。
青簪夫人手里拿着一小卷绢,那是装在竹筒里的急报。她用手捋平了看了两遍,递给陈恪,陈恪看完后青簪夫人示意他给嬴寒山。
嬴寒山把拇指捏在掌心里,没接。
“拿着看吧,”她说,“你都站在这里了,还想把自己从事情里择出去?”
“……”
信是快马送来的,已经有四天时间,四天前一支轻骑兵绕过第五争的关隘,从北面迅速穿插至第五明的腹地,并冲破了第五明的城防,逼迫他弃城而走。
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十来天,往前推演,这支队伍应该是第五争遇刺的那阵子动身的。
整个作战思路近乎于闪击战,卡时间卡得非常巧妙。这支军队从踞崖关上面绕过来时第五争正好受伤,青簪夫人刚刚接手城防平定混乱,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一支队伍过去。
骑兵们丢弃了全部的后勤线,完全没有给自己准备粮道,他们像是游牧民族一样一路打一路抢,既不掠夺战利品也不收集俘虏,只是马不停蹄地向第五明所在的地方去。
他们这个打法不怕被断后吗?嬴寒山无意识地喃喃出声,随即她意识到他们的确不怕。
这群人屠城。
杀光城里余下的所有人,烧掉带不走的粮草,即使后续有援军过来,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一个充满尸臭味和焦煳味的空壳。
这张丝绢上写不了太多的字,只是草草提了一句,嬴寒山却嗅到某种熟悉的血气。
“这个叛将还是原来那群人之一?”她抬起头问第五争,“是何人能确定么?”
“叛军之首被我斩了丢去喂狗,”第五争颇为自傲地抬了抬下巴,“至于他手下那些牙将,有些逃了,有些还带着零散的兵力军不军寇不寇地东躲西藏,这一个大概就是其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