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奇怪的比例,他们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正是如此,那些狭长的躯干、藤蔓一样的四肢,以及配合椭圆长头的怪诞五官,让他们看上去有种冷静的恐怖。
牧时忽然嘻嘻笑了:“一岚,你看左边那个家伙。”
“他像不像那个Z医生?”
林一岚看过去:“是有点喔。”
牧时说:“他的鼻子变得好长哦,像驴。”
林一岚点头:“像的。”
牧时说:“眼睛的形状也好像Z医生,简直是等比例放大……但是看着好好笑。”
他给林一岚来了一段“眼睛瞪得像铜铃”,歌声未落,牧时疑惑地说:“他怎么动了?”
牧时凑近门缝,聚精会神。
突然,一双冷冷的眼出现在门缝另一侧。
鸦黑的瞳珠像自夜空中诞生,里头微弱的光亮则宛如被冰封的星子。
那瞬间牧时以为那双眼洞悉了他所有秘密,一种冷冰冰的恶意、威胁似的、如凶厉毒物自脚踝向上缠绕,让牧时的本能敏锐地发出警告——这种本能如此熟悉,他曾无数次地这样规避掉黑核中的危险——
牧时急剧后退,与此同时,门缝中穿入一只手。
被白色手套覆盖的修长手指狠狠扼住牧时的喉咙。
牧时发誓那瞬间他感受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
但那股力又渐渐小了,牧时剧烈地咳嗽着。
一切发生得极快,林一岚想不到只是几秒,牧时就已经在生死线上劈了个叉。
她扶着倒地的牧时,门缓缓打开,缝隙扩大到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Z医生站在那里。
他凌厉的白色制服依然保持着无紊乱的线条,与灰白单调的养老院有种莫名的融合相衬。
林一岚抬头,对上了对方乌色碎发下,微垂的眼。
“……”
林一岚警惕地拽着牧时往后挪:“你要伤害我们吗?”
顿了一下,Z医生看着他们,轻声说:“别做不听话的病人。”
长靴嗒嗒敲过陈旧的地板,他走进食堂,反手关上了门。
食堂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吃饭的病人、忽然沉默的护士,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按下暂停键,只注视着忽然出现的Z。
他在那么多目光中保持着神态自若,偶尔冷淡地偏头一瞥,反而让人心生莫名的畏惧,先一步逃避他的目光。
林一岚问牧时有没有事,牧时边咳嗽边说没有。
“我想起来了。”
牧时说:“墙那边有个镜子,我们刚才看到的是他在镜子里的倒影……”
“太离谱了!”
牧时觉得很震惊:“他们有病吧?为什么要在食堂旁边装一面哈哈镜?”
林一岚和牧时回到餐桌边。
重新对着那些寡淡的食物,牧时捂着脖颈嘟囔,林一岚则是陷入思考。
她小声说:“牧时,如果疗养院以前是个庄园的话,你觉得这里会是什么屋?”
牧时环顾四周,破败的墙壁、陈旧的装饰、埋头吃饭的穿着蓝白病服的人,叫人看不出什么线索。
林一岚戳戳盘子里的白米饭:“我觉得会是书房之类的私人房间。”不会是前后厅之类的。
这是牧时意料之外的:“为什么?”
林一岚说:“那边有一整面墙的窗户。”
从斑驳黯淡的玻璃望出去,能看到那座漂亮的、色彩斑驳的花墙。
如果是林一岚,她会很希望能在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角落里,享受一个人的宁静——尤其是在这种处处充满灰白死寂的牢笼。
“啊?”
林一岚继续说:“墙上的镜子,看着不像是疗养院自己装上去的。他们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牧时思考着:“而且只有这个地方有镜子……我记得有两面。”
林一岚说:“如果镜子在宴厅附近,也许是为了来往的客人们准备的。”
牧时眼睛一亮:“但它不是。所以它有问题!”
晚餐时间结束后,在被护士催着回到房间之前,他们飞快奔到走廊上。
一面镜子在靠近食堂的墙上,另一面却在更远的地方。
牧时用衣袖擦了擦脏兮兮的镜面,镜子里变形的人像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牧时说:“这边这面,比那边那面,要干净很多诶。”
林一岚猜测:“是谁来食堂吃饭的时候,为了照镜子擦的吗?”
“有可能。”
两人对着哈哈镜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小豆路过,挤到他们中间:“你们在看什么!”
“呀!”
小女孩被镜子里扭曲的自己吓到,哭哭啼啼地喊“阿台救我”。
影子似的男人默默抱走她。
林一岚镜子里小豆远去的影子。
林一岚忽然蹲下来,用小孩子的视角,去看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