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路,是他们要陪沈初雪走的。
必须要让沈初雪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关心他、爱他的人才行。
当天晚上,李蛮不声不响地露了手惊为天人的厨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闵修竹他们。
明明食材都挺普通的,但李蛮却做得特别好吃。
江浪夸赞了李蛮一通。
李蛮得意地仰头道,“那当然,我以前家里穷,吃不上什么好东西,野菜我都有法子做成美味佳肴!”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而沈初雪从头到尾只是坐在角落,嘴角扬起很小的一个弧度。
李蛮也不知道怎么跟闵修竹他们一拍即合,玩到了一块,四人笑着玩行酒令。
别看李蛮是个叫花子,玩起行酒令可比闵修竹他们溜多了,什么偏门的词都说的出来,让闵修竹、子晋、聂由三人连连认输。
沈初雪不动声色地悄然出了屋。
江浪起身跟了上去。
抬脚跨出门槛,江浪抬眼望去。
他总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初雪。
沈初雪就站在月下,微微仰头望着月亮,银白色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那宽而削瘦的双肩似落满月光,不堪重负地微微往下沉。
他像一朵花,一朵在岁月蹉跎中终究被风雪压得弯下腰,早忘了如何直起腰的花。
只能疲惫、无力,漫无目的地苟延残喘着。
江浪走了过去,在沈初雪身旁停下。
沈初雪注意到他,偏头望向他。
江浪忽然问他,“沈初雪,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相遇时候的场景吗?”
沈初雪红了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忘记呢?
与江浪的每一段回忆,他都铭记于心,梦了无数遍,回忆了无数遍,他永远不会忘记。
江浪迎风而站,感慨着道,“那时候的你忽然从天而降,手持一把灵光利刃,道袍被风吹起,宛如神祇,我当时便觉得,这个道士可真帅啊!”
听着江浪的话,沈初雪心头似系了根细线,被轻轻扯了扯,微微发着疼,有什么温热的重物不堪重负地滚出眼眶。
江浪望向沈初雪,朝他笑了笑,“小雪,我想重新看到从前那位惩奸除恶、刚正不阿又意气风发的沈道君。”
沈初雪眼前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也笑了出来,“好。”
闵修竹和子晋他们留了几天,但哀牢山上还有事情要办,他们不得不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起程。
在闵修竹他们离开那一天,沈初雪走了出来,平静道,“我与你们一起回去。”
闻言,闵修竹很是担心,欲言又止,“师父,可是……”
沈初雪如今声名狼藉,现在回哀牢山,恐怕会受到责罚。
沈初雪知道闵修竹想要说什么,温和道,“没关系,做错了,就应当受罚。”
闵修竹没有再说什么。
沈初雪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迎接他的将是什么。
江浪没有阻拦,他知道,这是沈初雪往前走要必经之路。
只是在临走前,沈初雪仍是不舍,鼓起勇气,犹豫着问了江浪一句,“你……”
“要跟我们回哀牢山吗?”
江浪摇了摇头,如沈初雪所料的那般拒绝了他,“我想去四处游历,多长长见识。”
被拒绝,沈初雪却是笑了出来,笑得很干净温暖,“我便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好像有一点,开始了解你了。”
沈初雪的笑容带着些满足。
江浪也跟着笑了出来。
沈初雪下意识想要抚摸手心的东西缓解紧张,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碎了。
他先是一愣,很快,又释然地重新抬起头,腰身如青松一般挺拔,沈初雪问,“那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当然,我们可是朋友。”
江浪爽朗大方地回答着,眼睛发着亮,像一颗洗尽铅华的黑曜石,干净而明亮似星光,“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给我回信。”
“一定。”
沈初雪点了点头,眼神温柔,阳光洒下来,在他们身体周遭淬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见的时候。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江浪独自去游历了,他背着剑踏遍山河大地,去到有趣的地方会写在信上寄给沈初雪和段厌他们。
他的朋友太多了,他总要在烛台下写一晚上才能把寄给他们的信写完。但他很开心。
因为他总会收到他朋友的回信。
时间过得很快,不过瞬间,已是二十年。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苗越越似乎和悯慧去云游了,一边云游一边赠医施药,名声响亮到江浪时常都能听到。
段厌做起了生意,产业开遍天南地北,生意火到如日中天,连那些名门正派都开始找上他打算与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