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从老大夫嘴里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谭时就没想过今天这件事能瞒过霍系舟。
仁林是霍系舟家的医院,今天的体检霍系舟打过招呼,即使他不坦白,霍系舟迟早都会知道消息。
从他嘴里主动说出来,或许能比从别人那里知道,能让霍系舟少几分恶心感。
况且……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枕头上。
谭时跟在霍系舟身边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不要企图隐瞒霍总任何事情。
那是谭时还没从实习生转正的时候,有经纪人带着艺人出席活动忘记带品牌方的耳环了,耳环还存在公司的柜子里,他请求谭时帮他们将耳环送来活动现场并不要告诉出差的霍总。
谭时看他哀求地凄楚,男人张口就是我家还有个小女儿要养,被霍总知道了肯定要扣他奖金,他家情况不好老人还在住院。
谭时心一软就答应了。
没想到耳环送到场地后,化妆师说耳环是坏的。经纪人第一个跳出来说耳环是他送来的,要让他赔偿。
谭时辩解是经纪人让他来送,而且耳环他全程都没有打开过。
直到今天谭时还记得经纪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如果是我让你来送耳环的,霍总怎么不知道?公司放着那么多助理我不叫,为什么非得喊你?”
30万的耳环,谭时当时一个月到手的工资还不到3000,在场的所有人都扣着他,逼他赔钱。
谭时惨白着脸伫立在后台,没有一个人听他为自己辩解。
经纪人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谭时转头看向二十楼的窗外时,就想跳下去。
这件事最终是霍系舟出面解决的。钱当然没有赔,耳环就是经纪人弄坏的,他想拉个替死鬼而已。
从此谭时就记住了这个教训。
不要隐瞒霍总任何事,隐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没想到曾经从霍系舟那学来的本领,最终还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谭时狼狈地捂着眼睛。这床价值过万的床品,比冰窖都令人寒冷,冻得他牙齿都哆嗦了。
怎么8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不堪。
房门被推开了,霍系舟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进来坐在谭时身旁,床垫顺着霍系舟坐下的地方倾斜。
谭时捂着眼睛的手没有放开。
“我知道你醒了谭时,我们谈谈。”
第24章 谈谈
谭时勉强用胳膊将自己从柔软的床垫上撑起来,他刚睡醒胳膊上也没有什么力气,霍系舟见状也倾下身来扶了他一把。
见他坐稳了身体,霍系舟把自己刚才端进来的热水杯放进他手里。
谭时摇摇头拒绝了,他这会手抖得厉害,根本拿不住杯子。霍系舟只好把杯子又放回了床头柜上。
谭时原想着靠在床头,霍系舟的床床头太硬了,他只得往前倾,抱着膝盖坐着,这也是一个可以让他有安全感的姿势。
霍系舟斜坐在他身侧,差一点就能挨到谭时的腿。
两人距离太近了,谭时不由抬头看向霍系舟。
这是今天谭时真正看向霍系舟的第一眼。
谭时以为自己给霍系舟打电话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料这会坐在霍系舟面前时,他就像回到了多年以前第一次坐在霍系舟面前的那个招聘会上。
对面西装革履的霍系舟,身上带着压倒性的气势,无端的让人心里发紧。
谭时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两人身份的差距。
他用手紧紧抓住膝盖处裤子的布料,企图通过这个动作遮蔽住自己的紧张。
显然,这一微小的动作并不能逃避霍系舟敏锐的眼睛。见状,他伸出左手搭在谭时手背上。
他手掌中带着灼热的温度,两人的手还没有挨在一起时,谭时就觉得那温度烫的惊人。
谭时的手瑟缩了一下,没能躲开,被霍系舟握住拢在手心里。
霍系舟的大拇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摸索着,动作很轻很轻,轻的像一根羽毛扶过……
“霍总我……”
“谭时你……”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两人竟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了下来。
他是感觉他此时就像是陷入到了一片沼泽之中,四周是迷蒙的雾气,他看不见对岸,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往下陷,已经快要淹没到他胸口的位置,身体被泥浆吞噬的部位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还留在空气中的位置在苟延残喘,谭时不知道这场缓慢的沦陷什么时候才是终结……
这一次霍系舟抢先开口,“谭时,你先听我说。”
他握着谭时的手稍微使了一点力气,似乎是想借助这个动作让谭时体会到他内心的情绪。
霍系舟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