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消失前,他感觉自己被按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上,胸膛的主人拍抚着他的后背,令他沉沉陷入黑暗之中。
……
晏绥这次醒得比想象中更快。
他被临时安置在手术室附近一间隔离室里的干净病床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他送去附近的医院或是送回急诊科休养,他就已经睁开了眼。
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还是在附近守着的小磊一抬眼间,突然发现晏绥睁着眼睛,吓得惊叫一声,众人才注意到晏绥醒来。
裴野望扫了一眼小磊,挥了挥手。
守在附近的陈志行和小磊会意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裴野望靠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了眼双眼空茫一动不动的晏绥,开口说:“你妹妹已经送去ICU了。”
晏绥眼珠微动。
见他的神志已经清醒,裴野望懒洋洋地开口说:“聊聊?”
晏绥像是被刺到一样凝固住,又重新恢复凝视着天花板的姿态,像块干枯的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裴野望也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晏绥才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地问道:“我会被判处死刑吗?”
裴野望诧异地挑眉:“为什么要判你死刑?”
晏绥又问:“那我会像那位‘灵知’一样,被关在研收中心吗?”
裴野望顿了顿,回道:“不会。”
晏绥沉默片刻,再次问道:“那我会像裴大你一样,在脖子上绑个炸弹吗?”
隔离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裴野望眉眼锋利起来,打量着晏绥的表情。
然而晏绥还是一张望着天花板的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脸,仿佛刚刚那接连三个夹枪带棒的问题不是他提出的一样。
片刻后,裴野望短促地笑了一声,拖长了语调说:“不会不会都不会,放心吧,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手术室里的都是自己人,而且你只是救了个人而已,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晏绥沉默不语。
隔离室里安静了一会。
裴野望又开口了,声音缓慢又平稳:“说实话,当时看到那些异化污染力量全都涌入你身体里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要当场异变、或是被什么东西当做容器侵占。”
听到裴野望的话,晏绥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倚靠在床边的裴野望。
“然后我觉得,那又怎么样。”
裴野望看着一墙之隔的手术室的方向,颇为轻松地一耸肩:“反正不过几拳头的事。我说过能捞你出来,那无论你去了哪里,变成什么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都能将你捞回来。”
晏绥眼睫一颤,被子下的手指扣着床单,忍不住收紧。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裴野望很笃定地说:“因为我拳头够硬。”
所以不管晏绥是陷入危险,还是异变成什么怪物,他都可以应对。
晏绥偏头笑了。
裴野望也笑了,语气轻松依旧:“现在可以聊聊了吗?晏姝体内那个东西,你好像早有预料?”
晏绥眼波微动,心知裴野望是试图从相对不这么敏感的话题提起。
但是……这对他也没什么区别。
晏绥缓缓吐了口气,闭了闭眼,哑声说:“因为,这是我当年亲手给她种下的东西。”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裴野望少见地愣住了。
晏绥在进入副本世界之前不是一个普通人吗?难道他……
晏绥垂着眼,语气平平地低声说:“小时候的我很古怪,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好在养父母不嫌弃我,依旧对我很好。后来,我有了可以敞开心扉的玩伴,它虽然长得丑,但太过弱小,从没有伤害过人,也不会嫌弃我的古怪,所以我把它藏起来,保护它,和它玩耍。”
“再后来,我妹妹出生了,她总是喜欢粘着我,哪怕遭遇一些奇怪的事情也不害怕,甚至还让我继续带她玩……”
说到这,晏绥的嘴角微微勾起,又很快落下。
“当她知道我那个玩伴的存在后,她总是闹着让我带给她看,闹了很久。我答应了,但我没想到她见到它以后,会突然异变堕化,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即便现在回想,那也是可谓噩梦般的场面。
晏姝就这么小小一团,刚刚见到他的小玩伴,她脸上兴奋和期待的笑容都还没消失,白嫩的皮肤上就骤然鼓出数个黑红色的大鼓包。
然后那些鼓包“嘭嘭嘭”地破开,爆出数条眼熟的黑红肢体。
她身体也在诡异地扭曲抽动着,她本就站在楼梯边缘,一个错步,就不慎从高高的楼梯上往下坠。
他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却根本没拉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幼小的晏姝挣扎尖叫着,无力地从一层层楼梯滑落,摔跌在楼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