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邻居都在问:怎么啦,在听到母亲的讲述后,都由衷的为这个不幸的家庭感到开心。
“真好啊,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啦,小谢也快上大学了,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呀!”
邻居的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谢尘一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泛起一片异样。
怎么说呢,以前的家出事后都是避着街坊邻居的,怕招他们口舌又或者是嘲笑的面孔,而现在一个倍受白眼的人,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或震撼,或惶恐,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感受。
他妈妈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有点局促地说:“谢谢啊,谢谢。”
谢尘一呆呆的跟着复述:“谢谢、谢谢。”
从那天起,似乎就真的应了邻居的那句“苦尽甘来”。
他在年底自己偷偷报名参加的一项科技大赛获奖了。二等奖,两千元的奖金,足够一家子舒舒服服过个好年了。
他妈妈把这笔钱存了一半,然后剩下的买了好多生活用品,衣服呀,鞋呀,还有肉,冰冻了三年的年夜饭餐桌上终于有了盼头。
他父亲穿上新衣服,心里一片自责,说他后悔不该酒驾,让一家人过得那么艰难,那眼底的泪呀汪汪地打转,愣是忍着没掉下来。
年后医院就派车来接他们了,一家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挤在一间诊疗室里,那几位岛国回来的专家团团围住他父亲,又是做检查,又是测数据。
最后很坚定的告诉他们:这次数据采集后,假肢就会开始设计,等到正式假肢带上站起来的日子指日可待。
一家人没忍住,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时至今日,快六个月过去,他父亲已经能靠假肢和拐杖配合着走路了,母亲的精神也不再失常,甚至还在超市找了一份工作,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也是前几周,他陪父亲去医院复健的时候意外听见了一段对话:
“谢铧的腿能站起来了吗?”
说这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很儒雅,那张脸和他无比憎恨的那人有个六七分的相似,谢尘一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回话的正是跟进他父亲复健的那位特别有名大夫:“复健慢慢有效果了,等彻底适应就差不多了,陆教授那边合作的公司材料用得好,戴上也不会特别难受。”
“嗯,麻烦你了。”
“哪里,只是老祁,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一家子人真相呢,明明你也很关心。”
“谢铧和我那么多年兄弟,我做不到完全冷漠的对待他,但他也是我儿子车祸的罪魁祸首,我更没理由原谅或者放过他。”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孩子会那么认为这一切,是我忽略了他,一这也导致小虞承受了来自那个孩子所有的恨,其实不应该,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不能够为了大人的错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半晌,医生重重叹息一声:“唉,只能说命运弄人......””
谢尘一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他问自己,他恨祁少虞吗。
答案是:恨。
有没有这件事他都恨祁少虞,这大概是出于人的一种情绪,叫做“嫉妒”。
初中的祁少虞用天之骄子称呼也不为过,几乎拥有他所欠缺的所有,那么一个向阳的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有他在的地方,自己总是黯淡无光,谢尘一无法忍受。
他觉得自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偷窥着王储的美好人生。
他说祁少虞烂,其实不然,他只是巴不得看着祁少虞堕落,然后心安理得的站在任何一个角度,狠狠的把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碾入尘埃,这种近乎畸形的快感,让他疯狂、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沉迷。
可,他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谢尘一扪心自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思绪回溯,他蓦地抬起头来:“嗯,后会有期。”
祁少虞一头雾水,他总觉得今晚的谢尘一怪怪的,明明去年这会儿还跟他势如水火,这会儿......算了,嘴长在人家身上,随便吧。
他说:“哦,祝好。”
陆宥礼那边的签名活动终于完事了,他把笔放进兜里,目光在场地里寻找着那道深灰的身影。
“这儿。”祁少虞抬了抬下巴。
接收到信号,陆宥礼转身走来,那一袭黑色西装,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禁.忌,不长不短的距离,硬生生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来。
祁少虞“啧”了一声。
陆宥礼什么时候这么带劲儿了。
“回家吗?”他很自然的伸手贴在祁少虞的腰线上,然后低下头来,露出极度温柔的神色。
“走吧。”
高中毕业证已经拿手里了,祁少虞也没那么别扭和陆宥礼在人前有点暗戳戳的亲密举动,甚至还挺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