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用酒杯，直接拎起酒壶灌入口中。随即，他放声大笑，事到如今，居然有人愿给自己无毒的好酒。
这世上总是那么些心思简单心地善良的家伙，山灵体内那些冤魂喊他们傻子，嘲讽他们总是做傻事，又蠢又可笑。
如此好酒，浪费在自己这样罪大恶极的将死之人身上。
这样的傻事发生了，山灵不觉蠢也不觉可笑，冰凉的酒似有一股暖意从口中暖到心里。
不管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出于自身意愿，由他而起的，也将随他结束。
原本，山灵要带着体内所有冤魂和息壤一起毁灭。得了一壶好酒，得了善待，他应当还礼。
山灵取出藏在内心深处的息壤，随意往后一扔：“送你了，若是到你手中，它能多发挥了点儿用处，也能清洗些许罪孽。”
息壤当初多半没擦亮眼睛认真挑选，才选了自己这样深陷黑暗的主人。
这方天地，最是讲究因果，自己坠入无尽黑暗，满身罪孽，对方没必要沾染这些。除掉自己，除掉冤魂，由他自己动手即可。
顷刻间，山灵体内黑气爆发，本该不断新生的躯壳片片破碎。被困的冤魂惊恐尖叫，奋力往外冲，却早已没了逃脱的机会。
山灵怎会允许他们逃走，他们和他一样，尽染世间罪恶，他们就应该和他一样，在这世间烟消云散。
黑气爆发引发了天地异象，正如山灵猜测那般，正义或不正义的人士全都来了。
可惜他们靠近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道雷电砸在山顶，听着冤魂尖锐惨叫，一道道黑色身影消散在电光里。
见状，有人欢呼，有人暗叹，更有人嫉妒怨恨。一桩大功德，自己得不到丁点儿好处。究竟是谁，除掉山灵的功德落在了谁的身上。
心思浮动的强者当即行动，他们拦住路，不许任何生灵离开，必须知道天道馈赠给了谁，心心念念的宝物又在哪儿。
山灵的生命结束了，掀起的风浪远远没有结束。
灰蒙蒙的天空裂开一道口，长久笼罩死气的死地，第一次出现了明亮的阳光，一缕阳光透过黑云缝隙，洒在空荡荡的山顶。
天道祝福没给任何人，不，天道祝福终究还是给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山灵。
下山的道路，一道白色身影回过头。
在这个被称为死亡之地的旧六界，阳光是那么耀眼，那么珍稀，可又是来的那么迟。
山灵最后的背影寂寥又坚决，避免旁人沾染因果，应当早料到了这一刻。财帛动人心，何况是天大的功劳，强者们势在必得的天地至宝。
息壤与后土神力无比契合，早在疑惑对方给了自己什么的时候，息壤就与后土神力悄然融合，那些人设置的关卡注定要落空了。
以前，他听过很多与山灵有关的故事，各种各样的，真假难辨。
随着息壤的融入，他看到了山灵的一生，无力而绝望。手染鲜血的魔头，深陷沼泽无法挣脱的苦命人。
阳光的出现极其短暂，仿若昙花一现，黑云再次覆盖了天空。
白色身影垂眸，息壤诞生在山灵内心，息壤还在，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机会。倘若自己以息壤之力复苏旧六界生机，功劳是不是有息壤的一份，是不是也有山灵的一份。
用这份功德换一个机会，山灵能否挣脱枷锁，能否欣赏六界的美景。
这世间既讲究因果，自己得了好处，那就为对方实现遗愿。
第73章 功德
帝则能看见的内容其实并不多, 早早的停止在山灵拽着所有冤魂烟消云散的那一刻。
他看不见从黑云缝隙撒下的阳光，也看不见之后发生的种种。
看不到归看不到，猜不猜得出后续是另一回事。帝则再熟悉不过, 拥有后土神力那人的所思所想, 哪怕没回头看, 对方的某些决定某些举动, 皆在意料之中。
对方融合了息壤与后土神力，实力必然大增, 加之天道偏爱，登上高位再正常不过。对此，帝则很高兴，为对方的成功而高兴。
山灵死后，帝则再次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些黑暗仍是山林核心，只不过是已然死去的山林核心。
身处黑暗难以辨别外界的岁月流逝，兴许是一年，兴许是十年百年, 死去的山林核心边缘飘来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小光团。
微弱的光团数量极少，眨眼被黑暗吞噬，仿佛不曾存在过。
慢慢的，这些金色小光团越来越多, 它们从山林核心的边缘蔓延到了山林核心的正中，似萤火，又似希望，将无尽的黑暗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