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岂料山灵不同意,他摇头,“你……去……小六界……”
不要留在这儿,留下来没有活路。他想陪在对方身边,但更想对方好好活着。与死亡相比,只要对方能活下去,山灵愿意忍受分离。
这些日子,世间愈发混乱,偏远角落的荒山也多了一些足迹。某些人族从人界逃往了妖界边缘,恳求妖族的保护,乌烟瘴气的世道,他们活不下去了。
山灵见状明白了,为什么山林无法真正的活过来,原来整个六界都快要死了。正如山灵最初的预感,天地之间有大劫,自己勉强躲过了前一个死劫,却逃不过下一个。
当初的黑色图案是傀儡花纹,他侥幸没沦为六界之主的傀儡,却还是被傀儡花纹所伤,锁在了这片天地。生在这儿,死也在这儿,他走不了了。
更何况,山灵未能化形,这片残破的山林是他的身体,他又能去哪儿。
与山灵的必死无疑不同,青年可以走,可以前往小六界避祸。一旦外面的世界保不住了,青年还能在小六界内继续生活。
只要对方一生无忧,纵是此生无缘相见,山灵赴死也没了牵挂。
然而,青年不肯走:“我要为你实现所有愿望。山哥,你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去……小六界……”山灵难得的坚持。
青年依旧不答应,他拉住山灵的手:“我走累了,不想再走了。一生总有尽头,我走的这条路,尽头就在这儿。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和我一起离开。”
“山哥,你不是说没去过外面,想出去看看吗?到时候,我陪你走遍六界,走我们一起走的路,见我们一起见的风景,我把我的将来送给你。”
青年扬起笑:“山哥,你还有什么心愿,快点儿告诉我,你的愿望我都听得到。”
山灵静静看着青年,看得很认真,纠结小会儿,忐忑又郑重的开了口:“结为……伴侣……”
生生世世,生同衾死同穴,形影相随。
“好,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大办一场,”青年笑意加深,“把山林打扮得红通通的,山里的万千生灵与我们一同庆贺。”
山中的小木屋张灯结彩,青年每次醒来,都能发现身边有了不同,昨天摆了红烛,今天挂了红绸。
好几次,他瞧见那个毫无剪窗花天分的山灵,慎重其事握着剪刀反复的剪大红囍字,耐心的剪了一遍又一遍,只为挑选一张最为工整的。
山灵剪囍字,雕玉佩,编织同心结,专注而执着的要送给青年一场红红火火的婚宴。
六界的形势每时每刻皆在变化,渐渐的,从人界跑往妖界的人族少了,他们有些得了妖族的庇佑,有些用了别的办法赶往小六界开始新生活。
附近愈发荒僻冷清,而山灵总能想到办法筹备喜宴物品,给对方自己能给的所有。
良辰吉日一天天临近,青年见到山灵脸上多了一张面具。面具表面画了山林风景,不是光秃秃的荒山,而是大地回春、柳绿花红的山林。或许是从前的山林,或许是以后的山林。
青年要摘下面具,山灵避开了:“不……好看……”
没有容貌的自己和死气沉沉的山林,都不好看。此生最喜庆的日子,他不希望对方看见一个不好看的自己。
青年略作琢磨,进而笑道:“山哥你化形了,一定要让我第一个取面具,我要第一个看到你的样子。”
山灵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好。”
为了这场一生一次的婚事,山灵非常用心,兴许他这辈子全部的好运都用来与青年相遇,以至于别的时候运势糟到难以想象。
他心心念念的成亲吉日,是天地大劫的日子,没有晴空万里,没有天道祝福,只有天崩地裂。
六界根基被毁,大地的生机被夺,天在倾塌。新与旧两位六界之主抗衡,决定这方天地是不是崩溃合拢,重回混沌。
青年似乎早料到了这些,天昏地暗的那一刻,山林里的大红灯笼尽数亮了,满山的红绸迎风扬起,一道金光牢牢稳住摇晃的山林。整个山林仿若被遗忘在黑暗里的一抹微弱光亮。
青年穿上了大红喜服,腰间系了一块串着同心结的囍字玉佩,他拿起那一小串淡紫色的藿香花别在了发髻。
他眉开眼笑,走向同样身穿喜服的山灵,他们牵住了彼此的手。
青年和山灵拜了天,天道一缕意识使得青年有机会来这世间走一趟,有缘得见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