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良瑜本能地松了手,等他回神,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浸出细密的冷汗,打湿了轻薄的衣衫。他为这样的变化感到十足的吃惊,一个筑基少年竟然给他带来了这样可怖的压迫感。
这就是……凌蘅仙尊选择他的缘由吗?
柳良瑜眼眸微垂,遮掩住眼底的惊叹,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很快将无关紧要的念头抛在脑后。
这人是凌蘅仙尊钦定的弟子,绝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去。
他一个闪身,拦在谢陵游的身前:“你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就要如此放弃吗?”
能成为仙山的弟子不知道是多少上界修士梦寐以求之事,可谢陵游闻言却没有半分动容,他支撑着摇晃的身子,一言不发,绕过挡住去路的修士,径直往山下走。
“等等!”柳良瑜眉头紧缩,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到山门口来桥这个热闹?早些晚些,不都能瞧见这位“小师弟”么?
这下好了,小师弟当着他的面要离开仙山,他是拦还是不拦?
不拦,若是凌蘅仙尊因此没能受到徒弟,迁怒与他该当如何?
拦……
柳良瑜深吸一口,无奈的瘪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是担心那位与你同行之人吗?不必忧虑,黄符破碎,他此刻必然安全的呆在山脚下。你若是不信,我叫人将他带上来可好?”他伸手抓住谢陵游的胳膊,好言劝说,“入仙山的机会得之不易,你难道要这样其轻易放弃吗?”
“柳师兄,他要走便让他走就是,拦他作甚?仙山难不成还差了他一名弟子不成?”
“就是,不过是踩线侥幸进来而已,此刻不走,等下场试炼开启,也是要被淘汰的。”
“柳师兄,时间差不多了,难不成要为他一人耽误剩下的试炼?”
“……”
附和声此起彼伏,交杂在一起,便成了乌合之众的嘈杂碎语,听得人脑仁作疼,本就后悔多管闲事的柳良瑜更加烦躁,眉头不自觉皱的更紧,回头低声冷喝:“闭嘴!”
山门前的众人:“……”
或是讥讽或是愤懑的情绪凝固在脸上,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向来不拘小节的柳师兄动了怒。
偏偏那少年没有半分自觉,挣扎着想要抽身离去。
几次三番如此,柳良瑜也失了耐性,手上力道加重,半是劝解半是警告:“稍等片刻,便会有人带他上来,届时你若是想走,我绝不阻拦。”
谢陵游抬眼盯着面前的修士,沉默不语。
他对仙山并无任何渴望,想要成为入仙山,成为仙山弟子的人,是山今。他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当他知道,如果在此时离开,山今的想法便再无实现的可能。
“山今。”谢陵游喉头上下滚动,干涩的喉头传来撕扯般的疼痛感,像是久久不曾愈合的创伤被强行撕开裂口,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催生出呕吐的欲望。
柳良瑜见人终于同意留下,不由得松了口气,抓着少年胳膊的手却仍不敢放开,就少年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是真的害怕山间风稍稍大些,他一松手,少年便会从长阶上咕噜噜地滚下去。
他取出乾坤袋中的传音符,一丝灵力没入其中。
“什么……?”柳良瑜脸色微变,他回首瞥了一眼身侧的面白如纸的谢陵游,一时竟不知应不应当将话说出口。
他这半生多管闲事的次数不少,却鲜少将自己弄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他不由得有些埋怨作为源头的凌蘅仙尊。
既有了看中的弟子,直接带回仙山就是,何苦让人走这么一遭?弄得狼狈不堪尚且不说,现下人家说不定根本就不愿成为仙山弟子了!
“那人……”柳良瑜面含歉意,“山今不见了。”
“呼呼——”
倏尔,大风狂作,两道的树木花草纷纷被吹弯了腰,枯枝沙尘随风腾空,扑簌簌地胡乱挥舞,一时迷了眼。
柳良瑜抬手刚结出屏障,面前的少年已经没了踪迹,他四处张望,却见少年逆着狂风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这风来的诡异,饶是有灵气护体也让毫无防备的柳良瑜趔趄了半步,更遑论那瘦弱的少年?
他在风沙中摇摇晃晃,褐色的麻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鼓起的衣服成了累赘将少年带的东摇西晃,好似随时会被大风卷走。
纵使没有寒雾、幻境,顶着骄阳、狂风,三千石阶,对于已经精疲力竭的谢陵游而言只怕是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