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细细的脆响没有躲过耳朵,他凝神看去,木棍的三分之二处出现了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它无法承受这样澎湃的力量。
“轰——”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比之上一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洛无所畏惧,抬手又是一剑!
——“小少爷!看!鱼!”
——“哎呦喂!陵游少爷!那是老爷从南下玉湖里选出来的珍品——”
——“吴叔,那边尝尝玉湖里的珍品与寻常的鲤鱼有什么不同吧。”
——“他们说三月三是要挂灯笼的。”
——“那就挂。”
——“小少爷。”
——“嗯?”
——“你可不可以不要收旁人的灯笼?”
——“为何?”
寒霜飞溅,凝聚成小刃的霜从脸侧划过,割破了表皮的肌肤,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流出,又在极寒之下飞快的凝结。
——“因为我心悦你,所以不想让你接受旁人的心意。”
少年微微仰起头,不通世俗的小猫没有半分羞耻之意,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孱弱的小少爷微微愣了愣,低低一笑,既未反驳也不曾同意。
“咳!”阿洛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也产生了些许模糊,他无法看清漫天的雷霆,也不知晓何时会天命,唯有右手一点点握紧木棍。
“轰!”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鼻尖,他从未发觉过的馨香在此刻浮现出来,未经过淬炼的凡人躯体在雷霆之下开始感到崩溃,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在强压之下慢慢的破碎。
——“山今,这是你的名字吗?”
——“对。”
——“山今,我们会一起上仙山,对吗?”
——“对。”
——“山今。”
鼻腔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损耗,呼吸变得格外的困难,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崩毁,但除却握紧手中的木棍以外别无他法。
他在这个世界充当了十八年的阿洛,早于这个世界形成无法分割的牵连,如果无法从根源处切断这份牵连,他将永远地受到这个世界上制衡。
可是他是谁呢?
是提着丑陋的小黑猫灯笼与少年赏花灯游街的小少爷,还是山野中冷着脸呵斥少年的妖蛇,抑或是那个将同谢陵游一起上仙山,许诺日后岁岁年年,除魔卫道,比肩而立的山今?
还是——
仙山之上无人可攀折染指,目空一切的仙尊?
都不是。
那都不是他。
——“我总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后来我知道了,他们都是你,又都不是你。”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漫天的雷霆,瘦弱的少年遍体鳞伤,无法控制住身形,却仍旧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
——“告诉我吧,至少在你离去之前,告诉我吧,你究竟是谁?”
除却少年的哭泣,还有更加吵闹的声音在不断的制止。
它说不能告诉对方姓名;它说这不过是黑心小猫的手段;它说宿主,不要被一个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而束缚住……
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的选择又是什么?
他不是阿洛,不是小少爷,不是妖蛇,不是山今,亦不是凌蘅,他是——
“师尊!”
身后的呼喊被雷声掩盖,双目彻底失去了作用,铺天盖地雷霆倾泻而下,浓缩到极致的雷誓要将其下的蝼蚁碾碎成粉末!
他抬起手,手中却早已空无一物。
木棍并不是他的剑,在力量的冲刷之下成为飞灰,随风而散。
他回首,流着血的盲目仿佛瞧见了某一人的身影。
——“他的特殊,是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但又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
——“一切只是因为刚刚好而已。”
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无尽头的任务磨练到失去同情心,因为那时的他还记得陪着自己养病的黑猫,因为那时的他……正正好,瞧见了那双透亮的翠绿色瞳孔。
“师尊!”
脑海中的声音与身后的呼唤重合,他失去了视觉,却还是在脑海中瞧见了谢陵游朝他奔来的画面。
冷的刺骨的环境之下,后背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的鲜明。他嗅到了更加分明的香气,浓郁的仿佛是漫山遍野的鲜花齐齐盛开。
他想起来了。
在更早的时候,那应该是他的第二次任务,一个高危的灵异世界,成为邪神狩猎目标的他几次三番的逃亡,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濒死的境地。
他那次的任务是帮助气运之子杀死最后的邪神,而不是在不知名的角落中悄无声息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