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安云对呼吸渐重,在来时路上惊鸿一瞥的画面因为情感的绝对冲击,让他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错觉,此刻他不是他,而是在凡俗中挣扎不朽的人,在日升月落中飘零的叶子,在秋风瑟瑟中枯萎的花。
呼吸,疼痛,哭喊,欢乐,无数种情绪交替的浮现,属于“岑羡云”的部分开始下沉,消失。
于是乎,他成了路边举着糖葫芦与主角擦肩而过的小女孩,成了在深山中对月长啸的野狼,成了钟声悠扬的寺庙中扫地的小沙弥,是恶贯满盈的死囚,是清廉政洁的小官,是朱门大院中的小厮,是寒窗苦读的书生……
切身的情感成为泥潭,将他一点点的溺毙,他沉湎在旁人的人生中迷失了方向。
【你说的没错,你都赢了。】遮盖住竖瞳的两片眼皮缓缓合上,最终只剩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但胜利的果实,并不是赢了赌局救能够拿走的。】
在那场横跨三百年的约定中,初入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是它从未见过的坚定,他说:“我知道就算加上701,我手中的筹码仍旧不够。”
“所以,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只针对于我的限制——”
“再这场赌局中,即便我是最后的胜利者,我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除非我能够通过你的考验。”
“这场考验的前提是不损伤个人的意志与躯体,考验通过率不得为百分之零。”
主神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它遵从了当初的约定,这场在信息量与故事中的轮回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逃脱,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强大。
竖瞳最终完全闭上,幽蓝色的光芒也彻底消散。
在快穿局中,任务者的灵魂是永不磨灭的,换而言之,岑羡云永远不会死去,他会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体会那些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鸟兽禽人的经历,一个又一个,一生又一生,直到他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名字。
亦或者,永远的沉沦。
进入休眠状态的主神也不曾注意到,岑羡云的心口亮起微弱的红光。
……
溪水湍急,撞上河床上凸起的石块时冲刷出巨大的白色浪花,一浪接着一浪,不必看也晓得其中的凶险。
前几天的大暴雨让村子里唯一的溪流变得格外的危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家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溪边来打水,少年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他一个激灵,差点没能抓住木桶。他忍下心悸,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艰难地打了半桶水方才回头:“大惊小怪什么?!”
他口气中的斥责并不严重,但足够让女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把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阿洛,你看!”
黑色的尖尖耳朵轻轻抖动,碧绿的眼珠子像是某种两晶晶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阿洛看着它的眼睛,感到了细微的悲伤。
可是一只猫懂得什么悲伤呢?
“猫?你要养它吗?”阿洛收回目光,看向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你从哪里捡来的?”
这只黑猫虽然瘦,但是皮毛柔顺,一看便知在过去必然是受到精心养护,这样的猫,他们这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农户可养不起。
“我在村口捡的!它一看见我就嗲嗲叫着跟上我了……”女孩撅了撅嘴,她能感受到兄长言语中的潜台词,举着小猫的双手缩了缩,想要将小猫往自己的怀抱中藏。
“村长爷爷不是说缘分吗?你瞧,村口那么多人,它谁也不跟就跟着我,难道不是和我有缘分吗?”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阿洛,兄长,好哥哥……我们就养它吧!它还能帮我们抓老鼠呢!”
且不论这么瘦小的一只猫能不能抓老鼠,就说说他们家那家徒四壁的情况,真的有老鼠吗?
“咪咪!”
女孩抱着它往自己的怀抱中藏,小猫倒是半点不怕这个随时可能把它赶走的人,蹬着腿往少年的方向凑,夹着嗓子发出甜腻腻的叫唤,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洛,好似在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自己能够留下来的机会。
“哥哥~”女孩见小猫叫了,当即求得更大声了,“我们就养它吧!我把我的饭分一半给它好不好?”
望着一大一小的四只眼睛,阿洛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头弹在女孩的额头上,拖长音调拒绝:“不——好,不——可以!”
他说着,伸手拍开女孩的手将黑猫赶了下去,一手拎着水桶,一手逮住女孩的手臂:“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