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前探路的斥候等在界碑附近,见骑军到了, 即刻近前来报:“昨夜洛雨城外敌我两军开战, 敌军用了雷火弹。”
“雷火弹!?”卫满好大的嗓门把自己胯下战马惊得挠蹄子, 被李爻淡淡看了一眼, 自省身为将领太过咋唬。
但卫将军惊骇也情有可原。想那雷火弹从制作到储存、使用,都需要环境稳定,胡哈人折腾来折腾去, 大寨能住三个月就算很有长性了,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军备?
与此同时。
景平已经带着杨徐等人绕山路摸到了胡哈军阵的大后方。
对方营地外围一圈篱笆栅栏足有两人高,是削尖的木头,基桩稳稳打进地里,像巨狼倒竖的獠牙。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不打算挪窝。
大军已倾巢而出, 军营中安静,只留为数不多的游岗, 巡守其中。
杨徐遣去三名高手细探,片刻探子回报:“粮草集中在营地侧后方,东面帐子里有雷火弹, 咱们避开游岗, 搬几颗雷火弹到粮草库, 直接给他们来锅爆米花!”
杨徐窃笑, 向身边侍卫道:“小刘, 你在这陪贺大夫……”
话未说完, 景平毫无预兆地长身一跃, 脚在马背上借力,翻进大院去了。
杨徐看得眨巴着眼睛反应片刻——江山辈有人才出, 小瞧他了。
他不再磨叽,向众人打过手势,月色下暗影如鬼魅般,悄然分散各司其位。
粮草库附近,万事已备,只待杨徐下令,点火快跑。
正这时,景平突然扯了杨徐一下,他目光所指的方向一人晃晃悠悠进了透着星点火光的帐子。帐帘落下,景平身形一晃,紧跟过去。
杨徐示意高手们隐蔽,也摸到景平身边,从透气窗往里看。
帐中人确实脸熟,是胡哈王身边那惯会见风使舵的文官。
来做监军的么?
文官黄汤喝多了,舌头不利索,冲对面一人牢骚:“本以为新王能带我们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他比他弟弟还有病!豁出老婆孩子不要都得跟你们干仗,何必呢!”
他在说中原官话。
景平和杨徐的视角,看不见文官对面之人的面貌,听那人用流利的官话陪笑道:“我家大人既然同你们王上讲好了条件,先生不该与王上唱反调啊。”
文官垂头丧气:“可你家大人一介文官,如今真开战了,他只会干瞪眼,你们人多地多,死几个不当回事,我们……”
这话让对面人不高兴了,他冷笑一声:“大人不也一样是文官吗,做文官是要有脑子、识时务、知进退,才能福禄亨通。”
景平和杨徐对视一眼——这条大鱼委实意外之喜,可不能让他跑了!
杨徐想绕到帐子对面去看那人相貌,那人却站起来了:“在下告辞了。”他迈步就走。
景平轻拍杨徐肩膀,低声道:“杨大哥,我去抓他,你依计划烧了粮草,咱们两不耽误。”言罢,猫腰退进军帐层叠的影里。杨徐“哎——”了一声,又恐声音过大惊了巡守兵,向远处两名下属打手势。
那二人不多言,跟着景平追那人去了。
再说李爻,他军临洛雨城时,太阳还没能升得比城头高。
城中安静,但侧耳听,喊杀声隐隐从城池另一边传来。
斥候策马上前,向城上高喝:“南援军已到,城上开门,让我等穿城过去,助前方将士退敌!”
驻邑军向来不进内城,城上值守的是城中衙卫。
卫官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只向下张望,不敢擅自开门:“诸位将军稍待。”
李爻心急如焚地得等着城上磨蹭了半晌,城垛间探出个脑袋——是太守范洪来了。
五年不见,范大人富态不少,从前能称壮硕,现在已然油腻了。
“范大人,好久不见,我是李爻,请大人开门,让我们过去。”
李爻没戴盔,满头白发配上如雕似刻的俊脸,范洪怎么可能会忘。
更何况,范大人早听说了——修竹城的李不对是微服跑来江南的丞相李爻。
他心念兜转,向城下喊:“给相爷见礼。现在非常时期,下官不得不谨慎行事。先帝立下规矩,战军不得入城,敢问相爷是否有政令?”
义正严词且确有其事。
政令不是兵符,是由驿馆传达的。眼下十万火急,李爻日夜不休地赶路,早不知把那不紧不慢的传信官甩到哪片云彩后面去了。
“战况突变,事急从权,梼杌符节在此,范大人快开门!”李爻声音冷下几分,“待料理了敌军,我自会向陛下说明情况,陛下不会怪罪大人的。”
恰此时候,城另一边“轰——”地炸响,吞去李爻的话尾音。
每耽误分毫,前线便不知多出几副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