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多可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李爻身法如电,见赵屹飞扑过来、四下抓瞎,让过他身子,反手扯住他背心衣裳拽起来,把他当个球抛给景平。
二皇子被二人接力赛似的传到禁军阵营中。
赵晟眼见事态要失控,抢上两步,抽刀架在皇后脖子上:“住手!”
比李爻更急的是当今圣上赵岐,他冲出保护丛,呼喝下令:“住手!都住手!别伤母后!”
声音都喊破了。
双方果然住手了。
皇后淡淡看一眼赵晟。二人至少曾经貌合神离,而今她眼睛里是不加修饰的嫌弃,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
她向景平道:“贺泠,你助岐儿社稷平稳,三载之后,我会给你最想要的东西。你娘亲留下的。”
景平莫名一瞬,便心神震颤:毒方果然在她手上?
“岐儿,”皇后又对儿子道,“做君王刚柔并济,你心太软,这不行的。断不去的情义,娘帮你断!”她话音、眸色陡然皆冷,毫无顾忌地提起挟持赵屹的匕首,向赵晟刺去。
赵晟大骇,几乎没反应过来便下腹剧痛。
他与皇后感情淡漠,但道她识大局、行事得体,自问多年与她相敬如宾。
万没想到这柔顺的女人翻脸似翻书,下手毫不留情。
疼痛之后,是上头的暴怒。
赵晟发起狠来,扯住皇后头发,长刀不留情地往对方脖子上抹去。
鲜血顿时扑涌而出,顷刻染红了皇后的衣裳。
夫妻二人彼此一刀断了结发情分、也彻底斩断了赵岐的心。
圣上惨嚎一声,毫无预兆地向后仰摔下去。
倒是那小不点赵屹,大喊一声“母后”,想冲过去。
被景平手疾眼快地薅住衣领,再次反扔给一旁护军。
变故突发,李爻也没想到。
他心下对皇后几番敬重,却无暇唏嘘,呼哨一声,风翼军、禁军彻底与众江湖人战在一处。
在这关键时刻,蓉辉将皇城外的禁军调来了,乱局很快被压制。
期间,那武痴杀手几次想上前与李爻挑衅,都被风翼军拦下——吾等在此,岂容宵小造次?
他彻底傻了,自问武艺高强,自以为万军阵前能冲至上将咫尺内,谁知事到临头,李爻半眼都没工夫分给他。
一片乱战中,没人对赵晟下手。
他与李爻隔过刀光剑影相望,向扶摇伸手。
扶摇眼泪流了满脸,他想跟赵晟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口,默默从怀里摸出方子递在赵晟手上。
“你的解药方子,晏初,”赵晟淡淡的,伤口很疼,他说话有些气喘,“我若不是……为了它,不用再回火场来。”
李爻没说话。
景平一脚踹倒一名内侍庭侍人,喝道:“如何肯给我,依旧是要帝位?”
赵晟垂眼看自己腹部血流汩汩,低头抬头间他已经眼前发黑:“我……活不了了,连你都背离我……索性都毁去,”然后,他居然将方子揉成一团,塞嘴里吃了,“晏初啊,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景平急怒撞头,要往前冲,被李爻一把拉住。
火越来越大,李爻没戴面罩,已经开始咳嗽。
他在景平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安抚,无言地向他笑着摇了摇头:为我做得够多了。
片刻,他放开对方,还刀入鞘。腾出手来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是那黑镯子,已经被破开了裂口,老将军的骨头圈已被取下了。
李爻向赵晟端地叉手行礼,恭敬、郑重,跟着巧劲一抛。镯子落在赵晟脚边。
“即及黄泉,无相见也。”李爻淡声道。
弹指一挥间,赵晟表情变化翻覆,最后他仰天大笑。
肚子上好大个伤口,一笑血就往外涌,他却不知道疼。
那笑更分不清是疯还是悲。
他看向金殿方向——朱墙金顶暂且安宁,与太靖阁遥遥对立。
郑老师的三缕忠魂还在看着朕么?
太靖阁后的火越烧越大,热气涨碎了拱顶的彩琉璃,尖利的碎片噼里啪啦往下落。
扶摇和樊星护住赵晟,想扶他到殿外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木讷转身,默默走入后殿大火中。
烈火无情,烧尽糊涂帝王一身的痴妄贪戾,让罪孽变成飞灰,随一阵风去。或许飘到山河江川各处,去看何谓海宁天青;也或许直坠黄泉路,等一个印证,看李爻是否与他再也不相见。
扶摇呆愣愣地看着大火,又回头看一眼李爻,遽然鼓起勇气、嘶喊着冲入大火中——陛下,你说满朝文武只有李爻曾真心待你,他背叛你,你就不要活了么?而我为你算尽退路,你看不到我……我在你心里终归比不过他万一。但我至少愿意陪你刀山火海。单论这一点,我赢过他了。